正文 第13章 棠棣之華(13)(2 / 3)

“展季呢?”一片沉默之中,展雄忽然問。

見眾人一時都不敢答話,老黑壯起膽子指了指:“在客房裏。我們看他是大王的哥哥,不敢自作主張。”

“嗯,你們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展雄沉著臉點了點頭,獨自往客房方向走去。這些日子來他越發學會了“恩威並施”四個字,對於那些老實忠誠卻又頭腦簡單的同夥,他不再是呼兄喚弟的大哥,而是不容違逆的首領——顧王。

伸手捏了捏懷中薑昭親筆寫下的誓書,展雄的臉上慢慢換上一個冷冰冰的笑容。他在半路就已下定了決心,隻要一拿到解藥,就把這卷帛書直摔到展季的臉上去。

猛地一腳踹開房門,展雄施施然地走進房中:“季子大聖人,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答,倒讓展雄憋足了力氣的一拳如同打在了空氣裏。他站住腳步定睛一看,狹小的客房裏並沒有展季,隻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蜷縮在炕角。

“騫叟?”展雄驀地沉下臉,“你在搞什麼鬼?展季呢?”

“大王恕罪!”騫叟不慌不忙地走下炕來,跪在地上,“季子已經走了,是小老兒放他走的。”

“什麼?”展雄勃然大怒,一腳把老頭子踹到了牆腳,“老東西,你好大的膽子,想找死麼?”

“不是小老兒想死,是季子快要死了……”騫叟被展雄踢得喘咳了半天,哼哼唧唧地道,“大王現在脾氣越來越暴躁了,季子要是被你折騰兩下,哪裏還有命在?隻怕大王到時候後悔就晚了……”

“展季給你灌了什麼迷藥,你就這麼向著他?”展雄怒道,“可是他給我下了毒,他走了我去哪裏拿解藥?”

“季子留下了一個小瓶子,他說你看到了就會明白的。”騫叟指著桌子道。

展雄背轉身,一把抓起了擺在桌上的小玉瓶,忽然覺得在哪裏見過。他拔開小玉瓶的塞子,隻聞到一股甜香,仿佛是花蜜的味道。花蜜……展雄苦苦想了一陣,忽然茅塞頓開——這個小玉瓶,是當初他把薑蓴擄掠到懸崖頂上,薑蓴用簪子紮了他之後看到的。那個時候薑蓴說刺痛他的不過是普通的蜂毒,就算不用藥過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而這個小玉瓶裏,裝的便是蜂毒的解藥。

原來,不過是普通的蜂毒。展雄忽然一拳頭砸在桌麵上——自己怎麼會如此愚蠢呢?明明展季根本沒有對自己下毒的機會,最開始不過是利用自己的戒備心理出言訛詐罷了,直到自己耐不住近了他身,他才趁機把蜂毒抹在自己身上,越發做實了自己中毒的假象,騙得自己不得不聽從他的吩咐,充當魯國的走狗。

“展季,你騙得我好苦!”展雄一把將懷中的帛書扯出來,連同手中的小玉瓶一起砸在了牆壁上。然後他猛地轉身扯起騫叟,厲聲道:“他去哪裏了?”

“他說要去和一個要緊的人會麵,央求小老兒放他走,小老兒實在不忍心就……”騫叟渾濁的眼睛裏忽然落下淚來,顫聲道,“大王,你和季子是兄弟,有什麼事情是無法開解的呢?季子為了修改律令廢除人牲犧牲了那麼多,是所有魯國奴隸和魯國人的恩人,如今他馬上就要死了,你就不能對他好一些嗎?”

“誰說他馬上就要死了,我看他活得好著呢。”展雄冷笑道。

“真的,他是真的油枯燈盡了,我怕他根本就會死在半道上……”騫叟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展雄,急匆匆地道,“大王,上次你探望季子卻落入圈套,真的不是他的意思!我在曲阜城找了幾個當日圍攻你的士兵探聽過了,那一切都隻是臧文仲的主意,而季子自始至終在拚命保護你!……現在他往曲阜方向走了,求你快去救救他吧……”

愣愣地看著騫叟的哀求,展雄忽然不明白,為什麼除了自己,不管是樂土、騫叟,還是看守城樓的嘍羅們,對展季都無一例外地充滿了感激之情。究竟是他太善於偽裝,還是自己真的哪裏弄錯了?

滿腔的疑惑如同鐵水一般不斷融蝕著他的心髒,讓他的胸腔驀地抽痛起來。展雄忽然長嘯一聲,甩脫騫叟的拉扯衝出門去。等騫叟爬起來追到門口,展雄已經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