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神殤·若即若離(1)(3 / 3)

“成了你的妻子,是嗎?”不知怎麼的,她驀地聯想起神界曆史上無數強娶豪奪的故事,不甘示弱地笑起來,聲音尖銳,“為什麼?就因為我淹死在這條洛水裏麵?”

“你的靈魂已經印在定水珠上了,以後洛水與你息息相關。”他的聲調永遠是那麼輕柔緩慢,仿佛永不會掀起波瀾,“我帶你去看。”

她看著他推開紫色貝殼做成的房門,微微冷笑,伸手持起床頭那盞明燈。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相信自己以後就要長居於這陰暗憋悶的河底。

門外是流動的河水,透著高遠的天空中投下的光影,綽綽約約地映照著河底的泥沙和水草。那些水流就那麼迎麵向她湧來,又自自然然地穿越她的身體流向遠處,就仿佛她並不存在一般,再也沒有帶給她先前那種沉重的窒息感覺。

“因為你已經和洛水融為一體。”陳思覺察了她驚詫甚至恐懼的神色,目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出聲解釋。

她沒有回答,隻是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目光越發冷冽下去。此時此刻,河伯陳思就站在離她不遠的一叢水草旁,他銀白色的長發和衣袍隨著河水不停飄搖,整個人就仿佛一尊白色的玉石雕像,俊美而又毫無生氣。可是偏偏有幾朵耀眼的光芒圍繞在他的身邊,流連不去,越發襯得白的愈白,紅的愈紅。那些都是長著金紅色鱗片的魚兒,唇邊飄蕩著長長的流須,輕薄的腹鰭如同蝴蝶展開的雙翅一般奪目——而那條把她千裏迢迢從西樵山引來洛水的飛魚也赫然陳列其中。看樣子,它們都不過是河伯豢養的寵物而已,根本不像她原本以為的那樣,是天地間自由的精靈。

心裏幾乎有什麼要衝口而出,然而她終究隻是理了理衣袖,握緊燈盞,讓自己以最莊重和矜持的姿勢走在他身後,仿佛這樣就可以稍稍壓製去心底的憤怒。直到他們在河底一處岩洞外停住腳步,她才發現自己幾乎把那盞明燈握得嵌進了手心,時刻準備著把這個青銅燈盞砸在洛水河伯的腦袋上,卻因為心底的怯懦而放棄了。

扳動岩洞門外鑲嵌的金屬門獸,陳思隻把石門推開一條縫,宓妃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仿佛看得到絲絲的寒氣從門縫裏爭先恐後地鑽出來,將門外的水流瞬間凍成冰線。

“進來吧。”他用身子撐著門,朝她點了點頭。而那幾條一直盤旋在他身周的金紅的飛魚,則抵禦不住這寒冷,朝著遠處遊去了。

她把心一橫,邁步走了進去。尚未等她從浸入骨髓的寒冷中恢複過來,石門已經在她身後關閉。

“這裏很冷,但慢慢地就會習慣。”他站在前方,低垂的睫毛遮卻複雜的目光。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跟著他穿越結滿了霜花和冰柱的甬道,走進一個寬敞的洞廳。洞廳四壁上都結著厚厚的冰殼,仿佛鏡子一般將她手中夜明珠的光輝反射到整個空間,霎時天地一片透亮。

洞廳的正中,是一顆碩大的冰球,直徑大概有四尺左右。從看到它的第一眼,她就能夠斷定,這顆冰球是整個岩洞裏寒氣的來源。

“每一條河流,甚至海洋,都有它的定水珠,它不僅可以調節河水的流量,也是河流的精魂所在。”陳思站在定水珠邊,定定地看著那仿佛要把周圍的空氣都凝固成冰塊的法器,聲音也有些遙遠起來,“看,你的靈魂已經與它融為一體,你是它的女神,是整條洛水的女神。”

她走近去,麵部都似乎被凍得僵硬,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定水珠光滑透明的球體內部,有一個女子淺淡的身影。那個身影,她在一瞬間就已認得,正是她自己。

心裏正有些迷茫,她卻猛地一顫,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正看見陳思緩緩收回了想要碰觸到她後背的雙手。

她咬著牙沒有嗬斥,也沒有詢問,隻是不著痕跡地走得離他更遠些。如果正如他默認的那樣她已經被他強奪為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保護自己,逃離樊籠。

“我們走吧。”仿佛被她識破了一般,他玉石般溫潤的神色變得有些窘迫,更加不敢對視她無畏的目光。

“那條龍的影子,是你?”她盯著定水珠的內部,忽然問。

“是。”他簡短地回答了,驀地發現女子的眼中凝結起冰冷的情緒,在一刹那間讓他感覺到凜冽的刺痛,仿佛比定水珠還要冰冷。

“走吧。”她沒有再問下去,頭也不回地走出岩洞。待他略帶著忐忑地關好石門走過來,她隻是冷淡地道,“我累了,想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