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單飛願意相信,他隻是在鄙視謝天麟,可憐華安琪,而不是他自己。他從未擔心過自己,他根本不會害怕,因為他從未懷疑過謝天麟對他的感情……他應該如此。

他斥責他,甚至頭一次這般狂怒地打他,隻是因為他無法忍受謝天麟卑下的人品,而不是……因為無邊的恐懼。

謝天麟沒有感到一點疼痛。

瘋了?

這個問題早已經很清楚了!

倘若不是瘋了,謝天麟也根本解釋不了自己現在為什麼會陷入絕境!

每晚他都能夠想出成打的自殺方法!

倘若不是瘋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選擇一條……明顯的死路去走——員警,黑社會;直人,同性戀;光明,黑暗;快樂的回憶,汙穢的噩夢。他以為他能夠理解他,真正的去愛他,體諒他,還有……

絕路,絕路,絕路!

「我真是瘋了,我居然以為你會……」他自言自語地道,隻是口唇的開合,幾乎沒有真正發出聲音,「你猜錯了,其實我那不算強奸,」隨即,他仰起頭,聲音如冰淩般冷硬,「那隻能算和奸。」

視線裏是一片黑和白的組合,沒有彩色。

他看不到任何色彩。

完全熄滅了,曾經在謝天麟眼中跳躍過的火花,消失得無影無蹤。單飛在他的眼中看到的隻是灰暗的,燃燒過的灰燼。不是黑社會殘酷的冰冷,也不是戀人激烈的炙熱,他隻是慢慢冷卻,死寂。

「謝天麟?」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感覺壓迫著單飛的心髒,就像被鋒利的網鎖兜緊,每一次呼吸都更深地割進血肉中。他意識到他犯了一個錯誤——可能是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他要開口說話,但謝天麟沒有留給他一秒鍾的時間。

謝天麟迅速地拉開車門,走出去。

他甚至沒有回到店裏,隻是隨便攔下一輛計程車,在單飛能夠阻攔之前離去。

他感覺就差了那麼一步!

單飛能抓住的隻有車尾的廢氣。

身體快過了思維,他轉身回到車裏。

「阿飛!」楊帆快得如同一陣風一樣地卷了過來,他打開車門,半個身子探進車裏來,拿不準是不是應該讓肩膀上帶著槍傷的家夥開車,「會談不太順利?」

「不,非常順利!」單飛憤怒地瞪了他一眼,「所以,挪動你的屁股上來!」

楊帆挑了挑眉,「我說過什麼?」他從車裏把身子抽出來,扭頭對珠寶店門口跳腳的華安琪道:「不要參與到他們單獨的談話中……呐,你們幾個的身分證。」他把手伸過去,等著幾名憤怒的保鑣奔過來,從他手裏搶走自己的身分證,「看什麼看?想襲警啊?」然後,他等著單飛從駕駛座挪開,跨進去。

「等等!」單飛忽然伸手奪過了鑰匙,「你去送那隻小白兔回家。」他瞥了一眼跟謝天麟的保鑣一起奔向勞斯萊斯,茫然無知的華安琪,陰沉地道。

Fuck!他想撕裂了自己!

他他媽的在幹什麼?!

他想走,他像瘋了似地飆車去追趕謝天麟,然後把他從那輛該死的計程車裏拖出來!

他會把他帶回家,去他媽的華安琪和謝擎,讓他們都去死!

為此,他需要立刻就啟動汽車!

但是,該死的但是!

難道他能夠眼看著華安琪那個白癡,就這麼跟著幾個禽獸的親信走遠?看著她為自己的愚蠢掉入深淵而不施以援手嗎?

這是個多好的時機,弱智都知道,接下來如果發生了什麼,謝天麟有足夠的理由為自己開脫:他不在現場,他被員警打擊了,他怎麼他媽的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不幸發生在他女朋友身上?OK,他負責任,他娶她,這可以了吧?!

我真是偉大!

單飛恨不得用頭去撞車門!

他他媽的不是一個大英雄,他根本不是!

他隻是……他隻是沒辦法棄之而去。

「什麼?!」楊帆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別以為我是你,分不清什麼時候執勤,什麼時候泡妞。」

「Shit!」單飛怒道,無暇反擊,拉開車門,大步走到正在對他跳腳的女孩跟前,「我帶你去找謝天麟。」他簡潔地說,然後,把不停地朝他叫嚷著的女孩子推進車子後座,「別吵!如果你不想讓他出事的話!」他厲聲道。

天知道,他恨不得掐死她!他已經夠了,不需要任何人給他帶來多餘的煩惱。「追上去!」他催促道。

「你到底在搞什麼?!」楊帆不想看到單飛腦溢血,他急速發動了汽車,「你付損失費,如果我們沒被撞死的話。」他嘟囔著,「現在趁著我的車撞爛之前,告訴我到底你該死的搞什麼鬼,需要保護的白雪公主?」

「去他媽的白雪公主!」單飛氣急敗壞地道:「看在老天的分上,快一點!」他看到謝天麟的計程車愈行愈遠,就像個黑點似地在他的眼前移動。那感覺就像有人挖空了他的身體,再用冷風一點一點的填滿。

痛,絕望,恐懼。

他沒時間了!

「你聽說什麼了?」楊帆奇怪地看著單飛,沒有動,餘光看到車外——那輛勞斯萊斯的性能顯然好過了他們的車,而且對方也在玩命地追,雖然啟動的晚,但很快車頭就超過了他們。

「再快一點!」單飛回避了他的問話,又或者他確實很急,他的目光緊鎖在正在不斷放大的計程車身,掏出了手機。

不是撥打電話,他隻是記錄下一組號碼。「車牌號。」他對楊帆後視鏡中的迷惑眼神,道。

「你到底對他做什麼?」被綁架的女孩從驚嚇中緩過神兒來,怒道。

「……你閉嘴!」單飛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才粗聲道,現在恨不得掐死自己。

「他媽的!」打斷了這對情敵的怒視,楊帆忽然插口道:「他們哪兒來的?」

車身猛地一晃,單飛幾乎從座位上栽下來。「怎麼?!」他怒道,然後發現車身已經被不知何時插過來的兩輛黑色豐田左右包夾。「……套牌!」粗略地瞄了一眼左邊落後自己半個車身的那一輛,他判斷道。

「不是套牌,是安全帶!」楊帆哼了一聲,「還有你,小白兔。」從後視鏡裏看了看正在狼狽地爬上後座的華安琪,「脖子斷了的話,拿什麼襯托那條鑽石項鏈的俗氣?」他挑了挑嘴角。

「那項鏈一點也不俗氣!」華安琪怒道。

「很顯然,這就是你為什麼會選擇它,而你之前那麼多有品味的珠寶玩家卻不肯購買的原因。」楊帆聳了聳肩,一副「就是這麼回事」的神態,用力地踩著油門,間或轉動方向盤,著力阻止那兩輛可疑的豐田超車的企圖。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熟悉被頂撞,好一會兒華安琪也沒有想起什麼像樣的反擊,她生氣地抓著麵前的椅背來固定自己,「放我下去,你們這兩個混蛋!」

「我讚成一半,」楊帆一邊從觀後鏡中觀察著緊隨其後的車輛,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別對著我嚷嚷,讓我們一起向真正的混蛋抗議……他媽的!還來!」

迅速地向左一偏,他躲過了一次有預謀的撞擊,百忙中抬起一隻手,指了指單飛。後者兩隻眼睛就像被強力膠水黏到了那輛計程車上一樣,緊緊地追隨著它。似乎已經忘記了他們終究是要靠車輪而不是眼睛去追逐。

「見鬼的,這是什麼計程車?!」單飛怒道:「居然還不停車!難道現在開計程車不需要駕照?!」他憎恨著這輛敢於跟勞斯萊斯飆車的計程車,他敢肯定,現在路上追逐的這五輛車全部都已經超速,隻要再過一個街口,整個車隊後麵就會增加兩輛交通組的鐵騎來助興。

那可真的過癮了!

「我猜謝天麟該對這個怪象負責。如果他想,牛車也得給他超速。」楊帆不以為然。「他是那種人。」

「天麟為什麼突然要離開?」華安琪插口道。

「不幹你的事!」單飛狂怒道。

「為什麼不?你這個死員警!他是我的未婚夫!」華安琪用同樣大的音量吼了回去。

「……我猜這就是原因。」楊帆恍然大悟,「綁架了他的未婚妻,他會自動回來嗎?要不要我們正式通知他一下?」

「收起你的想像力!」單飛忍無可忍地道。沿著海岸線拐過去就是謝家的別墅。單飛可不可以猜不到,謝天麟是去哪裏?!

「OK,那麼就告訴他,如果他再不回來我們就跟不上他了,行嗎?」楊帆翻了翻眼睛,道:「我們需要路過一個加油站而不是……坐到阿飛後麵去,小白兔!」驀地,他大叫道,猛打方向盤,車子迅速地轉往右側轉過來。後麵的車子看起來明白了自己無法超過來攔截,於是選擇了一個更可行的方法。

如果必須要撞一下,那麼好,揚帆會選擇一個不會讓自己感覺愧疚的角度。

左側忽然加速的豐田幾乎緊貼著車身擦過去,但沒那麼好運,右側車身被另一輛豐田激烈地「強吻」了一口。

車子失控地在路上打了幾個轉,斜著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