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離啼笑皆非,卻不知該怎樣解釋,隻得道:“義父確實病了。義父真的很想離兒。”
“我不信!”北堂曜日雖然嘴裏這麼說,但見義父果然臉色不好,渾身輕顫,額上沁出冷汗,不由得關切地問道:“義父,你怎麼了?”
言非離笑了笑,道:“沒事。義父隻是肚子有點不舒服,一會兒就好。”
北堂曜日皺著小眉頭道:“義父,你是不是餓了?你也吃饅頭啊。”
說著,去推言非離手裏還握著的半個饅頭。
言非離此時哪裏吃得下去。
他現在七個月的身子,怎禁得起這番奔波驚擾,早已動了胎氣,隻是傍晚時候服了秋葉原配的藥,暫時緩了下去。可是後來又看見離兒,忙了這半會兒,腹中的兩個孩子漸漸又鬧了起來。
言非離不想讓離兒擔憂,強撐了半晌,去摸懷裏的藥瓶,抖著手服下一粒。
北堂曜日一直趴在床上,心中好奇,直盯著他腹部看,過了片刻,雖然背後的傷仍痛著,卻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伸出手,摸了上去。
言非離低頭一看,見曜日的小手覆在自己腹上,來回摸索,不由得微微一笑,心裏湧上溫情,頓覺身上好似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北堂曜日疑惑地道:“義父,你的肚子在動。”
“嗯。”
言非離慢慢應了一聲,在他身邊躺下。
北堂曜日向他這邊挪了挪,言非離喝道:“別動!小心傷口!”
北堂曜日道:“有義父在,離兒什麼也不怕!這點小傷算什麼。
“父王說他小時候,有一次被祖父的仇人抓了去,關了七天七夜。那些壞人不給父王吃的,也不給水喝,還在父王胸前擊了一掌,讓父王身上忽冷忽熱,以後成個廢人。可是後來父王被祖父救了回去,我們北堂家的明月神功又再厲害不過,父王勤練武功,這傷就漸漸好了。”
言非離聽了這話,才知道原來北堂傲小時候還有這番經曆,道:“離兒,你的明月神功練得怎麼樣了?”
“我已經練至第一層了。”
曜日甚為得意,將自己下午怎樣擊傷那個看押他的侍衛,怎樣逃出小房,怎樣要去找輝兒卻被人抓到的事講了一遍。
言非離摸摸他的小腦袋,暗讚這個孩子實在膽大心細,足智多謀,隻可惜年紀太小,經驗和功力不足,若再長個幾歲,便真能放心讓他一人逃出去。
北堂曜日到底受了傷,說了半天話,終於體力不支,趴在床上漸漸睡了過去。
言非離見狀,將被子給他蓋了蓋,腹中的孩子好似也睡著了,便調整呼吸,閉眼小歇。
半夜,言非離睡不踏實,感覺身旁微動,連忙睜開眼。
見離兒一張小臉燒得通紅,額上冒出汗珠,難受地蠕動著。
言非離伸手一摸,額頭滾燙,不由得大驚,知道是他背後的傷沒有上藥,怕是傷口發炎引起的發燒,連忙握住離兒的脈門,將內力緩緩送了進去。
明月神功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武功,具有強大的療傷功效,隻有北堂家的人才能練就。
北堂曜日是北堂傲長子,繼承了胸前那朵梅花狀胎記,是練神功最佳的人才。
他又天資聰穎,早已過了第一層,隻不過功力太淺,還無法自行運功療傷。
因此言非離的內力一輸進去,立刻激發了自身潛藏的功力,真氣很快便運轉起來,不過卻不能持久。
言非離守在他身邊,不斷用自身的內力去激他,帶動真氣運轉,不知過了多久,已是滿頭大汗。
他身子沉重,不能妄動真氣,此時卻顧不了那麼多了。
天色將明之時,孩子出了一身汗,燒終於慢慢退了下去。
言非離鬆了口氣,疲憊地倒在枕上,沉沉地睡去。
“義父!義父!”
言非離聽到離兒的喚聲,勉強睜開雙眼。
北堂曜日道:“義父你聽,外麵好亂。”
言非離凝神一聽,外麵果然人聲喧沸,夾雜著刀劍之聲,連忙坐起身來,拉過曜日,檢查了一下他背後的傷勢。
明月神功果然不同凡響,隻不過一夜,那傷口已愈合了大半。
言非離道:“離兒,待會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好好跟在義父身邊!義父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北堂曜日點點頭,道:“父王來救我們了。”
言非離掏出藥瓶,又服了一粒藥丸下去,緩緩試著運行了一遍體內真氣,感覺還可以應付。
將離兒拉到身後,仔細傾聽外麵的動靜。
打鬥之聲越來越近,忽然有人猛地打開大門,喝道:“將他們帶出去!”正是幽教教主安明。
幾個黑衣人上前,一人伸手去拉北堂曜日。
言非離擋住,將曜日抱在懷裏。
幾人見言非離身材怪異,卻沒有多想什麼,將二人推搡出去。
出了暗室,遠處一片濃煙,似乎是起了火,夾雜著叫嚷的人聲,亂糟糟一片。
“看什麼!快走!”其中一名黑衣侍衛推了言非離一把,押著他們快步前行。
言非離已看出這是個寺院,前方著火的似乎是前院廟宇,火勢漸旺,風力很強,怕非人力可滅,大概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燒過來。
幾人匆忙押著言非離和北堂曜日來到後院,突然一批內院逃出的僧人衝了過來,個個抱頭亂竄,不辨東西,登時將人群衝散。
言非離見機不可失,趁眾人不備,突然出手,搶過一柄長劍,拉著離兒急退。
“快走!去找你父王!”
北堂曜日毫不猶豫,轉身躥了出去。
有人想攔,可他身形靈巧,經過昨夜言非離的一夜激發,明月神功正是真氣運轉最快的時候,閃了兩下,一一被他避過。
眼見他已奔至門口,北堂王府的人馬就在那邊,卻見一隻利箭向他小小的背影直射而去。
“離兒!”言非離大驚,立刻提氣飛奔過去,手中長劍甩手,“嗆”的一聲,將那支短箭擊落在地。
又是一聲箭鳴,緊隨其後,卻是直往言非離而去。
言非離耳聞風聲,卻無力避過,腹中的絞痛讓他腳下一軟。
“撲”的一聲,箭從背後射入左肩,言非離臉色一白,踉蹌地跌倒在地。
“義父!”北堂曜日已跑到了門口,此時見狀,轉身想要奔回。
言非離厲聲喝道:“快走!”
北堂曜日卻仍直奔過來。
言非離一咬牙,運起真氣,將離兒撲過來的小小身子用力一推,直送出去七、八丈遠,大喝道:“快走!你不聽義父的話嗎!?”
北堂曜日落地一看,見義父已被那些人團團圍住,還有幾人向自己這邊奔來。
他年紀雖小,頭腦卻甚清楚,一咬牙,轉身竄進了前院。
言非離一陣昏眩,捧著肚子倒在地上,左肩已經麻痹,看見離兒的身影已經消失,那些追趕的人竟然折了回來,微感不妙。
安明道:“你自己要讓兒子回去送死,可怪不得別人?”
“你、你是什麼意思!?”言非離臉色蒼白,滿頭大汗,吃力地問道。
安明嘿嘿一笑,道:“兀傑在前院埋了火藥,隻待與北堂傲同歸於盡!不然你以為我幽教為何要撤!”
言非離聞言,心神俱裂,淒厲地喊道:“不——”
前方院落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地麵隨之震動,兩邊的牆壁轟然倒塌。
安明臉色一變,對屬下急喝:“已經開始了,快撤!”說著向前去扯言非離,卻見他身後的半圓拱牆晃了一晃,緩緩向前頹倒。
言非離麵如死灰,一動不動地倒在那裏。
安明顧不得他,急忙抽身退後,與眾屬下急急撤離。
矮牆轟然倒落,言非離卻沒有等到預料之中的傾軋。
迷茫地睜開眼,看見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袁清……?還是淩青?
言非離的腦子已經昏沉了,爆炸的轟鳴聲仍不斷地從耳邊和地麵上傳過來。
言非離想到北堂傲和離兒,心裏劇痛不已,緩緩合上了眼。
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