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3)

淩青擋在言非離身上,牆垣幾乎將他背脊壓斷,滿身滿臉的灰塵,血跡不知從什麼地方緩緩流了下來。

他看著身下言非離昏迷過去的清顏,臃腫凸起的身軀,心裏一陣陣酸楚。

他果然,還是回到了門主的身邊……

突然身上一鬆,一道熟悉的聲音喝道:“你在做什麼!?”

淩青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水和塵灰,痛心地道:“大哥,為什麼這麼做?”

“你懂什麼!讓開!”淩朱舉劍上前,指著言非離道:“這個男人是異族,是禍害!不能不除!”

“不,他不是!”淩青拚命地搖頭,“他是個好人!大哥,你不要一錯再錯!”

淩朱冷道:“我沒有錯!門主被他迷惑,你也被他迷惑!本來他走了就算了,可是你竟自廢一腿,裝成結巴守護在他身邊。你心裏還有沒有北堂王府?還有沒有淩家?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

“我做這些事,門主是知道的。”

“就算門主知道,可你看看他這個樣子,哪裏還像個男人!?我們是北堂家的暗衛,保護的是王爺與主母,而不是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走開!”

“不行!不行!”淩青護住言非離,嘶聲道:“我知道大哥你是因為我喜歡他才不高興。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做,是我自己喜歡他,是我自己想跟著他,這不是他的錯!三年前我暗中跟著他離開天門,他什麼都不知道。大哥你……”淩青固執地擋在那裏,突然雙眼瞪圓,驚惶地大喊:“大哥!”

淩朱的身體慢慢軟了下去,向前栽倒。

淩青驚恐地伸手抱住他,抬頭望去,隻見北堂傲抱著離兒如地獄來的羅刹一般,冷冷地站在那裏。

王府別院,燭火通明,將夜晚的黑暗燃燒成炙熱的白晝。

不知過了多久,秋葉原終於將最後一根銀針收起。

“怎麼樣?”北堂傲聲音暗啞,透著絲絲焦灼和憂慮。

“箭傷還在其次,隻是箭上有毒,會侵蝕心脈。他有七個月的身孕,又動了胎氣,無法為他解毒。”

秋葉原行醫十幾年,遇到這種情況也是束手無策。

“他中的毒毒性猛烈,但並不是不可解,但要解此毒,必須毒走全身,慢慢逼出化解。可是如此,胎兒必定受損,怕會胎死腹中。”

北堂傲攥緊拳頭,過了片刻,沉聲道:“為他解毒!”

秋葉原沉默半晌,道:“我以銀針之術暫時將毒性困住,但若遲遲不解,傷及心脈,也難以挽回……隻是他身子虧虛,勉強受孕已是不該,現在孩子又已經有七個月,若是此時胎兒不保,隻怕也、也……”

北堂傲心中一緊,無措道:“那該怎麼辦?”

秋葉原心知,若是舍了孩子解毒,言非離醒來後怕也命不久矣,但若不解毒,卻也是死路一條。

無論如何,隻要還有萬一的機會,他也要努力救活言非離。

“隻有一個辦法,拖!”

“拖?”

秋葉原麵色沉重,道:“隻有拖到孩子出世,才有一線生機。”

北堂傲心口一陣絞痛,咽喉湧上一股腥甜。

言非離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恍如隔世。

北堂傲對他微微一笑,道:“非離,你醒了。”

言非離動了動,感覺他正握著自己的右手,左臂卻麻木僵硬,無知無覺,張了張口,喉嚨幹啞,說不出一個字。

北堂傲端過藥粥,將他慢慢扶起,道:“喝點東西吧。”

言非離神誌疲憊,由他喂了幾口粥,微弱地問道:“離兒呢?”

北堂傲道:“我一會兒就叫他來,你先歇歇。”

言非離隱隱覺得哪裏奇怪,卻說不出來,蹙眉想了半天,發生的事慢慢浮現腦海。

抬眼望向北堂傲,見他放下碗,輕輕舉袖擦去自己唇邊的水痕,眼神無限溫柔,嘴角含笑,冷豔的俊顏溫情脈脈,是從未有過的溫馨。

刹那間,言非離突然有了莫名的了悟,右手捂上隆起的腹部,低聲道:“無論如何,我要把孩子生下來。”

“嗯。”

北堂傲擁緊他,吻了吻他的鬢發,道:“你不會有事,孩子也不會有事!”

言非離勉強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無力地合上眼。

兀傑已在那場爆炸中身亡,安明等餘黨也被北堂王府的人馬追殺殆盡,林嫣嫣帶著輝兒暫時下落不明,不知所蹤。

可是這些事北堂傲都沒有心情去管了,隻是日日夜夜陪在言非離身邊,寸步不離。

現在他們在和時間比賽。

秋葉原花了三天三夜,熬盡所有心血,終於趕製出緩解毒性的藥,但若想完全根除,必須毒走全身一舉逼出。

時間隨著言非離的腹部日益隆起而一點一點消磨著。

隻要能熬到孩子出生,待他們出世後,秋葉原便能一舉解除毒性;隻有這樣,言非離才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言非離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著,清醒的時候很少很少,因為隻有沉睡,才能最低的減少血氣運行,減慢毒性的侵蝕。

他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似乎什麼都知道,又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醒來的時候,如果精神好,用過膳服過藥後,他會讓北堂傲把離兒叫來,讓他依偎在自己身邊,看著他好奇地把小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來摸去。

但大多時候,服過藥後他便會再度沉睡過去。

“義父,我知道了,你的肚子裏有寶寶!”北堂曜日這日趴在言非離腹上聆聽,突然抬頭道。

言非離神色微動,卻沒有說話。

北堂曜日道:“義父,你是不是累了?想睡了?”

言非離搖了搖頭。

北堂傲問道:“離兒,你怎麼知道義父肚子裏有寶寶?”

北堂曜日歪著頭,反問道:“難道不是麼?”

北堂傲微微一笑,道:“是。離兒真聰明。”

言非離靠臥在床邊,半合著眼,靜靜聽著他們父子倆對話。

北堂曜日道:“義父生下的寶寶,是不是我的弟弟或妹妹?”北堂傲道:“義父的孩子,自然是你的弟妹。”

北堂曜日低頭默不作聲,過了半晌,忽然道:“我知道了,我也是父王和義父的孩子。”

言非離聞言,終於動容,與北堂傲一齊震驚地看著他。

“離兒……”言非離喚了一聲,卻說不下去,他知道北堂傲是絕不會告訴他自己的身世的,卻不知他是如何得知。

北堂傲柔聲問道:“離兒希望自己是父王和義父的孩子嗎?”

北堂曜日將小臉貼在言非離高高的肚皮上,輕輕撫摸裏麵的弟妹,道:“當然啊。原來我真的是義父的孩子。真好!”

言非離情緒激動,輕輕拉過北堂曜日,顫聲道:“離兒,那你叫我一聲、叫我一聲……”

“爹爹。”

北堂曜日撲進他懷裏,小手攬在他脖上。

言非離驚喜交集,將離兒緊緊抱住。

北堂傲在旁看著這一幕,心中無限感慨。

當初千方百計將孩子從言非離身邊帶走,就是為了隱瞞他的身世,可是最後卻仍敵不過骨肉相連的父子天性。

言非離忽然鬆開手,全身痙攣,劇烈顫抖起來。

“爹爹?”言非離對離兒道:“爹爹不舒服……你、你先回去吧……”

北堂傲連忙過來,將離兒抱回自己的臥房,把他放在床上,道:“離兒乖,不要去打攪爹爹休息。”

轉身欲走,卻被離兒的小手拉住。

離兒紅著眼睛,微微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問:“父王,爹爹會……會死嗎?”

北堂傲楞住,然後堅定地道:“不會!你爹爹會好起來,和父王在一起!”

離兒眼神一亮。

北堂傲越發覺得,他的眼睛真的好像言非離。

回到內室,北堂傲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肝膽欲裂。

“非離!?”言非離倒在床沿邊,緊緊抓著床幔,手指泛白,半個身子幾乎快要掙出床榻,神情痛苦,透出淒厲之色。

“謙之,我不行了……”言非離吐出這幾個字,突然向下栽去。

北堂傲慌忙接住他,要將真氣輸進去。

言非離一把抓住他的手,落力之極,嘶啞地道:“是、是孩子!”

北堂傲連忙看向他腹部,果然比平時胎動得厲害,慌道:“難道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