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徽州城內,近來出現一宗懸案。
有名十多歲的少年賣身葬父,賣了近一個月,卻始終沒賣成。
並不是少年長相醜陋無人想賣,反而他一露臉便引來許多人圍歡出價,因那少年模樣兒生得煞是清秀靈動;隻是無論他人價礙出得再高,他都隻有一句話——再多的錢也不賣。
「搞什麼嘛,再多錢也不賣,那你待在這裏做什麼?」
有好事者忿忿離去,但又有更多好事者圍了過來,隻盼能說得少年心動,成功賣下他。
當龍望潮與殷非墨來到徽州城,便聽見這傳聞,殷非墨是興趣缺缺,但龍望潮偏嚷著要去湊熱鬧。兩人不費任何工夫便找到買身葬父的所在地。
龍四少興致勃勃的擠進人群裏。
隻聽一名渾身上下珠光寶氣的肥臉大肚男,張著像掛了兩條肉腸的嘴開價:
「一百兩銀子,賣不賣?」
這已是這一個月來的最高價碼,試問有誰賣身葬父能賣到這麼高價錢?不過瞧他那倨傲模樣,買回去當孌童,調教起來一定更添樂趣,一百兩不算貴。
少年抬起巴掌大的臉,靈動的眼底閃動著異常的堅決。
「不賣,給再多的錢我也不賣。」
龍望潮看了,不禁對一旁的殷非墨嘀咕道:「既然不賣,作啥坐在這裏?妨礙交通嘛!」
不過這少年長得當真討喜又好看,他龍四少向來喜愛欣賞美麗的事物,這家夥算得上他的標準。
聽見他的咕噥,殷非墨隻是揚揚眉,雙手抱胸一臉無聊。
龍望潮將視線調至少年身旁豎著的牌子,就見上頭寫著——
八十老父,一命嗚呼,家貧無以為葬,故而賣身葬父。
隻求薄棺一副,墓碑一麵,牌位一座,銀子幾兩。
願有心人發善心,讓沈白得以全孝。
而少年後頭,則是一具草包覆的屍體。
「不過,這也真是可憐的了……」龍望潮瞅著少年襤褸的衣衫,還有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身軀,忍不住輕喟一聲。
他突然舉手高喊:「兩百兩銀子,賣不賣?」
「不賣,再多錢了不賣。」沈白頭也不抬,如是回答。
有人開始咒罵起沈白的無聊。
龍望潮又喊了一次價:「兩百五十兩!」
一名老者勸道:「小兄弟,這家夥不過是華眾取寵的無聊之輩,你何必隨他起舞?」
「可是……」龍望潮咬著下唇,眼睛盯著沈白單薄的身軀。
隻聽沈白又回答:「不賣,再多錢也不賣。」
腦滿腸肥的有錢老爺發怒了。「你當自己是啥有骨氣的錢錚錚漢子嗎?既然不賣,放那牌子有啥用!」
他衝過去拿過那木牌,用力往下一砸,隨即拂袖而去。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殷非墨總算將視線調至人群中央,像是再也受不了這無聊至極的戲碼,他冷淡地丟出一句話:「既然多少錢都不賣,那就免費拿走吧。」說著將龍望潮一推,推到沈白麵前。「快點拿,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別在這裏耗時間。」
「……」這是啥歪理?龍望潮愣在沈白麵前,而圍觀的人也是一呆。
多少錢也不賣,那就免費拿走——雖然霸道,不過也是解決的辦法之一!想通這點,有人了然點頭,也有人扼腕不已,真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沈白聽了,滿麵怒容地站起身,惡狠狠的看向膽敢壞他好事的家夥,卻在看清殷非墨的臉孔後,張大嘴巴,連要罵些什麼都忘了。
「喂?」龍望潮看沈白呆了,伸手在他麵前揮了幾下。「你氣呆了嗎?別生氣,那家夥嘴巴就是這樣壞。你要是不賣,本四少給你幾兩銀子,讓你去賣件棉襖穿。」
他伸出的手忽地被沈白用力拍掉,就見原本冷怒著臉的家夥神情一轉,竟喜孜孜衝到殷非墨麵前,激動地大喊——
「恩公!」
「……」殷非墨挑高眉,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對這聲恩公睬都不睬。
龍望潮跟著跑到殷非墨身邊,看見沈白眼底的愛慕與崇敬,後知後覺的叫道:
「喂,你打什麼鬼主意?什麼恩公?這家夥可沒花半毛錢,算啥恩公?你別亂叫!」說著他趕緊推推動也不動的殷非墨。「走啦、走啦,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少待在這裏招蜂引蝶了!
「是你說要來湊熱鬧,現在倒怪起我來?」
殷非墨好笑地睨了滿臉醋意的龍望潮一眼,順他的推勢邁開步子;但沈白卻不死心,亦步亦趨的跟上來。
「恩公,你忘了我嗎?」靈動的眼底換上一抹令人疼惜的哀傷。
「你?」殷非墨彎下腰,笑覷他一眼。「我可不記得在哪裏惹上你這風流債,你可得提醒一下,我才想得起來喲!」
「殷非墨!」龍望潮氣得猛拉他衣袖。「你、你……管他這麼多做什麼?」還有,不準對這臭小子笑得這麼勾人!
「怎麼?人是你說要賣的,現在又怨起我來,是在吃哪門子的幹醋?」殷非墨好笑道。
龍望潮惱紅了臉。「我……我沒有吃醋,我隻是……不想你太接近他!」
這不是吃醋是什麼?殷非墨笑著拍拍龍望潮氣鼓鼓的臉,倒也順他的意別開頭不再搭理沈白。
沈白不死心,再度追了上去。「恩公,你忘了嗎?十年前你曾經鏟平一座專門販賣童男童女的山寨。」
這一提,倒讓殷非墨停下腳步。「喔?」
沈白見他停下,興奮地紅了臉蛋,激動不已地說:「我就是當時被你救的其中之一啊!我找了你好久,前些日子在這城裏看見你,可又不見你人影,今日總算讓我等到你了!」
他說的再多錢也不賣,就是想要賣給曾經搭救過他的修羅狐狸,為的就是要報恩!
瞪著興奮的紅了臉、像條小狗不斷在殷非墨身旁兜轉的沈白,龍望潮更加氣憤自己一時的心軟,竟帶了塊橡皮糖回來;而那塊橡皮糖竟不黏他這名貨真價實的恩公,反而黏上殷非墨,真是氣死他了!
隻見沈白白裏透紅的臉上堆滿笑,仰頭瞅著殷非墨,眼底盡是仰慕之意。
「恩公,多謝你替沈白將父親安葬,沈白真不知該如何回報恩公。」
殷非墨還沒回答,喝了大半時辰幹醋的龍四少已酸溜溜的丟出一句:「幫你出錢的是本四少,你那聲恩公叫錯人了吧?」
這一路上吃穿花用的銀子,全是從他龍望潮錢袋裏拿出來的哩!
但沈白像沒聽見一樣,隻是一逕地眨著大眼。「恩公,你怎麼會來徽州城呢?要待多久、又要往哪裏去?」
「來找個人罷了。」殷非墨沒多作解釋,向氣鼓臉的龍望潮拋下一句:「我出去辦些事,一個時辰後回來。」他隨即轉回頭,對沈白露出一笑。「要不要一起去?」
沈白先是一怔,隨即笑開臉。「好啊!」
「等……」
龍望潮正要喚住殷非墨,兩人早已並肩一同走出去,丟他一人在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