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這樣說。”殷深深用力抓緊那雙緊握著拳頭顫抖的手。“如果沒有醫生的陪伴,那些被病魔折騰的病人是會更寂寞更痛苦的,是你們讓他們燃起希望,抱著希望活下去,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很重要的。”
“很感謝你這麼說。”牧可風看著殷深深,她的這番話對他確實很重要。“你的腳傷怎麼樣了,沒見你來複診。”
“禮拜四來過,別的醫生看的。”殷深深鬆開自己的手,有些羞澀。
“我替你看看——特別為你開放的個人門診哦。”
殷深深坐在草坪上撩起褲管讓牧可風檢查她的腳傷,他濃密的黑發在她眼前閃動,被他指尖碰觸的肌體引起一陣陣小小的悸動。
該怎麼解釋她此刻的心情?一種能夠稱之為安慰的吻應該不在愛的範圍之內吧!而她根本不打算過要成為亞男的情敵……罷了!想這許多都還太早,兩情總得相悅才行,也許時下男女相處,一個吻並不算什麼,然而,用這樣的說法來說服,就能掩飾好多種有如沐浴在陽光中的眩目感嗎?
牧可風揚起頭,那閃爍如陽光的眼神,更加耀目刺眼,殷深深抵擋不住幾乎睜不開眼,一縷季節的涼意流過兩人的眉睫,交際不過是種緣起,如果能包含住彼此的交集,才能真正譜完整的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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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底音樂:織田浴二“白馬”——
……DON’TYOUCRY誰都無意傷害誰,卻要你獨自來承這椎心之痛。HBABYINTHISNIGHT。ILOVEYOUINTHISNIGHT。就讓疲憊的你,倚靠我的胸膛……
“今天看到你來信後,迫不及待提筆回信,隻因為你落筆之處的不確定和憂鬱,有什麼事是你想告訴我,卻還猶豫著,我急於知道。
也許晚點我會,卻也不能阻止想立即的動筆的意念。為什麼你的信悶悶不樂?為什麼信裏的字跡淩亂消沉?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我的,分隔兩地的我們怕的不是時空的錯離,而是心意的疏遠和信息的間斷。籍著信箋,我讓你知道我的全部——我所想,我所看,我所有的生活;同樣的,你也必須把你的全部來交換。這樣我們的牽連才不會斷落,當我們再相聚時便會如同未曾分開過,你懂得我的一言一行,我懂得你的一笑一顰。
別讓我們有距離,給我你的全部消息。”
“這裏是‘知音流行網’深深在‘空中夢想家’與你度過夜晚的時光。
如果每一個人在對方的心裏開始閃躲的刹那便能察覺,那麼相愛的人不會彼此失去得那麼茫然不知,兩個人應該相知多深,才能在對方的字裏行間讀取心靈的驛動?
信中的女主角真是幸福,這世上竟能有人知道她如此之深,我們是否曾經要求自己多去了解,知悉所愛之人呢?像男主角那樣珍惜彼此的溝通和聯係。
那我們想來接電話。”
“喂!你是哪位?”
“喂!深深你好,我是台東的青蘋果,我實在有點懷疑,世上有這麼深情的男人嗎?還是,你正在尋找?”
“可以就是還沒遇到,所以還在找吧。難哦!你呢?”
“我們一起努力嘍!晚安,青蘋果。”
“我相信我們生活的每個角落裏,存在著我們渴望的深情之人,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打開你的心扉去了解,去證明。
節目結束之前,我想破例為我新認識的一位朋友唱一首歌,今天是他十一歲的生日,也許現在他已經睡了,他人在醫院,年初醫生宣布患有骨癌,四個月前動了截肢手術,從此他失去了一條右腿,小小的年紀,卻勇敢地用一隻腳活在這世界上,在我與他的兩次相見,我總是不斷地被他的笑聲牽動。這個時刻,我們就真的隻剩下笑了,為了十二歲生日能再重聚,所以我們用心笑笑。
小官!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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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園的秋色一向不遜春光,而這園內的四季更替卻隻有汪雪凝最清楚也最懂,這三年來她極少離開向園,就是踏出一步都罕有。
今天她獨自一個人坐在暖房裏已有一整天,從上午收到那隻包裹起,她就沒離開現在所在的位子,她聽著那個特別的女孩為她錄下的錄音帶,連傭人送來的膳食茶點她都沒動,全心全意隻在那輕柔的語聲中。
“雪凝。”大步衝進暖房的向俊榮似乎有些急促,看著妻子,詢問的眼光直在打量。“李嫂說你整天沒吃、沒喝、甚至沒離開的房間,哪裏不舒服?還是——是什麼不對勁嗎?”
汪雪凝按下錄音機的按鍵。
“是李嫂打的電話,你才這時候回倆的?”
“是我交代她,你有什麼事,不論大小都得告訴我。我工作忙,卻更加不能疏忽你,你盡管忙你的。”
“你的事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什麼東西值得你如此專注,我也想看看。”向俊榮說道。
“恩。”汪雪凝挑出一些錄音帶。“你記得那天到家裏來的那個女孩嗎?這些是她寄給我的,你聽聽看。”
汪雪凝開始播放殷深深為她所錄製的音樂節目內容,他們夫妻兩靜靜地聽完那卷帶子,約略用去四十分鍾的時間,末尾是殷深深柔聲唱出的一首生日歌。
“上次那個女孩來見我,為的就是可風以前寫給我的信。那年我搬離那屋子時留在那兒的。那個女孩現在進去住,無意間發現了那寫信,看了那寫信,她說她深受感動,想在節目中播出。”汪雪凝描述著,一點也沒有激動的情緒。
“你同意她這麼做?”向俊榮問。
“曾經經曆過的那段日子,在最艱苦的時候是你陪我走過來的,即使是現在,那個女孩曾深深感動我的信時,我的心還是會跟這起落,但,我在乎的並不是那些信,它們早已成為過去式,現在真正擁有它們的是那個女孩,不是我,而是用這樣富有感情的聲音念著它們的那個女孩。”汪雪凝望著丈夫,“俊,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可風,我不在乎那些信,卻不能不在乎自己心底的歉疚。”
向俊榮站起身,走近妻子,輕柔地將她揉進懷裏。
“是這些信影響你今天的心情嗎?”
“並不全是。”汪雪凝倚著丈夫,她總是這麼安心地倚靠著。“你剛剛有沒有聽見結尾前那段小故事?”
“你指那個叫做小官的孩子?”向俊榮有些懂了“你打算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汪雪凝昂首看著丈夫。“能不能讓我見見他?”
“你想見他?”
“見他,還有他的家人。”
“我得先征得人家的同意,好不好?”向俊榮對妻子永遠是有求必應的。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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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豪華車的感覺很不真實,走進“向氏機構”的感受同樣不真實。殷深深意外被約見,她完全猜到為何到此。
“向先生。”殷深深是直接被引進一間氣派十足的大辦公室的。
向俊榮一見她進來便立即迎上前來。
“殷小姐,你能來,實在太感謝。”
“不知道向先生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你寄了一些錄音帶給我太太,我是為了錄音帶的事特地請你過來的。”
殷深深沒想到對方這麼直接,難道真被亞男說中,她的舉動引發他們夫妻間的問題?
“我太太有個請求,我正考慮不知從何著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也許還得請你幫忙。”
殷深深愈聽愈覺得問題不簡單,是不是她太自作聰明如果向俊榮向她施壓,她這樣一個單勢孤小的小女生,如何對抗“向氏”這個大財團。
“你見過我太太,從五年前她就開始得依靠輪椅代步,因為一場病,她失去一條腿,你的錄音帶裏似乎也有一個同樣的故事。”
“向先生是說——小官?莫非向太太得的也是骨癌?也是因為截肢才失去一條腿?”殷深深實在難以置信。
“所以聽了你的故事,我太太很想見見那個叫做小官的孩子。”
“是這樣啊。”這完全是殷深深料想不到的事。
“我左想右想,如果很突然地到醫院去拜訪他們,也許小官一家人會覺得奇怪吧,於是我先請求你來,並且把我太太的情形告訴你。”
“向太太方便到醫院來嗎?”殷深深覺得汪雪凝的鼓舞,方小官應當會更加堅強的。
“沒什麼不方便。”
“或者——向園實在很美,讓我想想,如果小官能到向園去,呼吸那兒的空氣,在那樣的環境下見麵,我想會比在醫院那樣的地方好的多,隻是——我得先到醫院了解情況,向先生你覺得怎麼呀?”
“這樣的安排也很好,醫院實在是個教人不堪回味的地方,如果可以,接送方麵的問題我回派員配合,殷小姐可以隨時電話聯絡。”向俊榮交個殷深深一張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