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殷深深的溝通、詢問和安排,醫院方麵終於答應空出一天方小官不用做治療的日子,放方小官一天假。
一早,向俊榮派來接人的車子從醫院出發,車子載了方小官一家人、牧可晴和殷深深。
深秋中也有如此清朗的天氣,空氣中飄散著某種香甜的水氣。向園是坐落在一座茶山之中,一行行成列的茶樹襯著藍色浮雲,吸進肺部的是從茶樹嫩芽上吐出的清香。
方小官一家人的心情更是特別好,能擺脫醫院的藥水味和製式的環境建築,尤其是辛苦的治療過程,所以對他們來說,青山綠陰顯得特別珍貴。
當車子駛進向園大門,所有人的目光已不自覺被園內的景物吸引。車子在草坪前停下,大夥依序下車,方小官的輪椅自然也跟著一起來,而車子的前方正是守侯多是的向園女主人汪雪凝。
這時她並未做在輪椅上,輪椅知識置於一旁,她一襲白長杉,手柱著一隻拐杖,一步一步地緩緩朝大家走來。
“歡迎,方先生、方太太,你就是小官嘍,妹妹叫什麼名字?”汪雪凝握住小官的手,摸摸方小官妹妹的頭。
“我叫方小築”方小官的妹妹今年九歲。
“殷小姐——我能直接叫你深深嗎?”汪雪凝不似殷深深前次見到的按般嬌弱。
“我當然希望你直接叫我深深。”殷深深仿佛在汪雪凝身上看到一股她上回沒發覺到的生命力。“她是我的朋友,也是在醫院照顧小官的誌工,牧可晴。”
“牧小姐,牧這個姓很不錯,我沒記錯的話,誠安醫院的院長就叫牧以功。”汪雪凝不會忘記那股帥氣,那應該是牧家人特有的氣質吧。
“他是我的父親。”牧可晴回答,她再細看今天做東的女主人,她幾乎可以確定以前見過著個人,由於她實在太美,讓人不容易望得掉。“你也可以像叫深深一樣叫我可晴,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向太太。”
“也叫我雪凝吧,向太太聽起來好生疏。”汪雪凝輕笑著。“來,我帶你們到屋子那頭去,我在那裏準備了野餐。”
每個人聽著汪雪凝親切的招呼,披掛著一身陽光,都微笑著跟著她穿越美麗的青草地。隻有神色有些怪異的牧可晴,她大概在原地發怔有一分鍾之久;這世界未免太小了吧,雪凝——汪雪凝,沒錯,五年前哥哥出國之前她曾見過一麵,那時她才十六歲,是哥哥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而當時哥哥剛服完役。
牧可晴收拾起思緒,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大家。待會兒她一定要仔細盤問深深,從頭至尾她隻說是一位聽眾想見見小官,招待小官全家到家裏玩,至於著位聽眾也一直都以向太太的名號出現——怎麼偏就是汪雪凝呢?
在牧可晴的眼裏,汪雪凝美麗依然,唯獨著向園將她襯托的更高雅脫俗,隻是她走起路來格外的慢,手上還依著手杖,有點奇怪。
幾名傭人一侯在一棵大樹下,樹下鋪了一頡頏毛毯,琳琅滿目是各式各樣吃喝的食物。在這不沾染塵埃的空氣下,方小官一家人很快的和汪雪凝玩起了飛盤,方小官有爸媽幫忙收拾盤子,汪雪凝則有殷深深。
牧可晴一直做在毯子上,剝著鬆軟的硯,望望天,看看在空中被掙過來仍過去的圓盤子,她卻有滿肚子的疑問。
突然汪雪凝在追逐盤是腿扭了一下,撲跌在地上,殷深深奔過去將她扶起來,她仿佛想殷深深道了謝,牧可晴卻看見殷深深朝身後的仆人吩咐了什麼事,傭人點頭離開,不久便推來一張輪椅,汪雪凝坐上輪椅,在草地上,她和方小官一樣十分熟練地操作著那雙代替行動的輪子,她常常把飛盤丟給方小官,方小官也每每把圓盤拋給汪雪凝。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牧可晴實在無處著力去猜想。
“累不累?我們休息一下吧。”殷深深提議,一幹人便向樹陰下集中,傭人送來濕涼的毛巾,大家開始享用分盛的餐點,一邊吃、一邊閑聊,輕鬆自然。
“可晴,你今天有點怪哦,話特別少。”殷深深忙完便在牧可晴身邊坐下。
“是這裏太美,太恬靜,不適合喧鬧。”牧可晴有意無意仍將目光放在汪雪凝身上。
“雪凝姐姐很美吧,今天小官也很開心。”殷深深似乎相當滿意。
“這裏的空氣比醫院適合病人調息,下個月小官做完這次的治療就可以暫時出院回家。不必待在醫院。”牧可晴說,她知道沒有任何一個病人是願意長期待在醫院的。
“我不知道小官可以出院了,真是太好了!”
殷深深心思單純,她一下子便快活起來,隨即起身跑到方小官身邊。
“聽媽媽說小官很會畫畫,姊姊請人準備了畫紙和筆,我們來畫畫,好不好?”殷深深這會又分配起畫具來,今天餐會她儼然像個主辦人。
牧可晴當然也分到了一張畫紙,她有一筆、沒一筆地畫著頭頂上的天空和大樹,而方小官和汪雪凝並肩伏在草地上,他們契合地交頭接耳,或笑、或專注在自己或對方的畫紙上,方先生、方太太臉上也一掃在醫院裏的陰暗。這短暫的快樂時光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除了牧可晴,她可是憋著一肚子悶氣,知道大家玩到盡興,汪雪凝目送他們上車,車子一路駛回台北。
回到醫院,方小官累得沒一會兒便睡著,而方太太送女兒方小築回家,方先生一人留院照顧方小官,這時牧可晴終於找到機會一吐悶氣,拖著殷深深。
“那個汪雪凝你是怎麼認識的?她——她怎麼坐著輪椅,柱著手杖?這次是她邀小官去玩的嗎?為什麼?你安排的嗎?”牧可晴的問題似乎還沒完沒了,殷深深及時發話阻止了她。
“你要問問題也得一個一個來,你好象一開始就滿腹疑問,憋得很不舒服,對不對?”
“知道就好,到我家去,我問一你答一,走!”
牧可晴拉著殷深深直朝醫院側門邊那裝白色癩瓜內層樓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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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教我怎麼回答呢?”殷深深實在愈來愈不解。“你為什麼對她特別感興趣呢?”
“好奇,想知道嘛——”牧可晴知道自己是過於心急。“換做是你,對這樣一個美麗卻又坐在輪椅上的女人,你難道不會想聽聽她的事?”
“好吧,我把事情仔仔細細,從頭到尾說給你聽,可是你不能再轉告給別人知道,我想他們並不希望為此生活被打擾,這也是我應首的職業道德。你問我是怎麼認識雪凝姐的,這要從上該月搬家開始說起……”
殷深深把發現情書到製作節目,寄錄音帶給汪雪凝,及至後來向俊榮提出想見方小官的事,徹頭徹尾對牧可晴說一遍。
當殷深深說完這整個對她來說發展地十分自然的事件後,牧可晴卻訝異地瞪著她的‘小眼睛’,有一種心電感應在她胸口擴散,那是一個念頭,一個想法,卻教她不得不佩服這個由一疊情書牽動的故事。
“你說雪凝的腳和小官一樣,是因為骨癌才動的截肢手術?”
一時間,牧可晴隻能無意識地重複著可笑的問題,教她好奇感興趣的,不再是汪雪凝為什麼坐輪椅——也不能這麼說,其實一開始她真正想了解的是,哥哥以前的女友怎麼會變成向園的女主人,向氏投信向俊榮的妻子,而現在還加上殷深深提到的那些情書。
是哥哥寫的吧!牧可晴被一連串巧合驅使著這樣的想法。
“剛開始我也很意外,不過,世上很多事我們真的都不太能左右,有時候我會為了小官或雪凝姐的不幸而感傷,但是,看了那些他們身邊愛著他們的家人,我便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殷深深以為牧可晴凝重的神色是因為替遭遇不幸的方小官和汪雪凝感到悲傷,然而她卻不知道牧可晴真正同情的是她哥哥牧可風。
“你知道雪凝姐是怎樣嫁給向俊榮的?他不在乎她的殘疾嗎?”
“這我不知道。”殷深深輕歎,“彼此相愛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多他們來說,一切不是都可以克服的嗎?”
“你不懂!”牧可晴微怒。“你什麼都不懂!”
“怎麼了?”殷深深覺得牧可晴口氣不對,“我哪裏說錯了?”
“你沒有說錯——是我自己弄不懂某些事。”牧可晴轉而有點氣自己。
“什麼事?”殷深深覺得奇怪。
“跟你沒關係的事——”牧可晴想想,“也不全然沒關係啦。我問你,你覺得我哥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殷深深嚇了一跳,牧可晴的問法像極了登門推銷產品的推銷員,老問人家怎麼樣。
“我是說你覺得怎麼樣的女孩比較適合他?雖然人家都說他很花,我卻知道他不是,而且他現在——不,是這些年都沒有女朋友。”
“你倒挺關心你咯咯。”一提及牧可風,殷深深就無法回答。
“深深,你說說看嘛!”牧可晴催促著。
“我——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適合你哥哥——至少要像雪凝姐那樣美麗溫柔的女子吧,人家說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不過是如此。”殷深深感歎著,心裏還有股說不上倆的滋味。
“沒想到你還滿有眼光的。”牧可晴更是感慨,事情怎會演變成新郎不是哥哥?
“那是很自然的想法,你哥哥是很優秀的醫生,人長得又帥,又是大醫院院長的公子,很少有女孩配得上他的。”
“什麼配不配,我又不是這個意思——我看你跟哥哥也挺配的嘛。”牧可晴笑說。
“喂!你別亂講!”說著,殷深深竟臉紅起來,急忙別或頭去。
這一幕牧可晴可沒錯過,他心上是很喜歡殷深深單純、善解人意的個性,卻不知哥哥對人家有沒有特殊的感覺。這幾年來雖不時有美女圍繞身百年,可是哥哥卻視她們如鬼神般,一幹敬而遠之。
“你剛才說到的那些情書,你真的不知道是誰寫的?沒署名嗎?你沒問雪凝姐嗎?”
“當時雪凝姐肯讓我在節目上公開那些屬於她的書信,我還真覺得以外呢,哪敢多問,現在更不好意思問。你說署名當然是有,英文的,一個‘WING’誰知道是何許人。”
牧可晴突然一陣哄笑,她的第六感又印證了,W—I—N—G,除了哥哥,誰會用這樣一個瀟灑的字當英文名字,他是風,風中之翼,展翅翱翔。
就在牧可晴還沒止住笑的時候,大門被大開,玄關出現一陣腳步聲,殷深深因背對著出入的玄關,所以沒有立即被來人看到。
“什麼事這麼好笑?”牧可風的聲音在殷深深背後響起。“有朋友來?”
殷深深正猶豫著要不要回頭,牧可晴平複笑聲說道:“是深深,她剛才說了一個跟哥哥有關的笑話,害得我喘不過氣來。”
殷深深聞言不知如何是好,她急忙回身辯解:
“我沒有,我根本沒講什麼。”
牧可風原本困倦的眼皮輕輕上揚,銳利的目光又輕易地護住殷深深迷亂和慌張的雙眸。
“哥,你看起來好累的樣子?”牧可晴打住自己頑皮的玩笑,牧可風看起來的確十分疲倦。
“剛才動了一個大手術。”他說話時仍盯這殷深深。
“那你先去洗個澡。”
“恩。”牧可風脫下白袍掛在左臂上,才跨沒幾步有回過身。“聽說你們今天帶小官出去玩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