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一平複,她走到窗邊,和他並肩靠著。他垂睫不語,緊抿著豐唇,麵露機警之色,見她等候答案,才稍微緩和了容顏,拿高手上的那包東西,略惱道:「他們在追這樣東西。」
「那不是我們的啊!」她大驚,難怪甩不開那些人,原來他們真的是目標。「給他們不就行了?我們是被栽贓的啊!」她的世界很簡單,你來我往全憑直線思考。
他被她孩子氣的邏輯逗笑了。「東西出現在我們手上,有理說不清,以為我們是共犯呢!我一個人也罷,妳在身邊,我怕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傷了妳。」事情發生得太快,寡不敵眾,沒必要為了評理吃眼前虧。
「噢!」她似懂非懂。跟在他身邊,雖然總有些意外發生,讓平淡的生活頻添心驚肉跳,心頭卻不真正的怕,有他隨身在側,就像在護城牆裏頭,什麼艱險都被隔絕了。「不會是毒品吧?我們不能把這種東西留下的!」她一轉念,憂慮隨起,如獵狗爭食的追撲,難道會是為了禁忌的犯罪品?
「不是。」他揚揚那包東西,側耳傾聽裏頭發出的小小悶撞聲。「大概是錄音帶和文件之類的。」
她鬆口氣,歪著頭看他,忽然抿嘴笑了。他揚眉,不解的眼神,她看來已經把意外的驚疑拋開了,別有意涵的巧笑。「我在笑,好奇妙,遇見你以後,每次要跟你單獨道別時,總會出現一些意思外把我們困在一起,把道別的時間給延長了。我看,以後我們幹幹脆脆別說再見了,也許就不會有這些奇奇怪怪的事發生了。」
他跟著莞爾,湊趣道:「不說再見,不就要永遠在一起了。」
她唇角仍掛笑,內心卻著實一楞,撇開視線,手背在身後,看著自己的鞋尖。「你想,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呢?」
他撩起窗簾一角,再次探尋街麵,稀稀落落的一般閑散行人,沒有了那群似鯊魚般窮追不舍的蹤影,他行事謹慎,拉緊窗簾道:「再等一下吧!他們很有耐性的。」
不知何因,她起了個小小錯覺,這般平常人不易碰到的特殊事件,他處理起來不見一點驚慌,甚至有種司空見慣的沉著反應,溫良如他,飽經了多少她從未想象過的世麵?他們之間的距離,比表象所見更加地遙遠吧?
她移步至床畔,安靜地坐上床,屈抱小腿,無來由的沉悶緊縛於心。
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膝,柔聲安慰:「別怕,這次不會讓妳在外頭過夜的。」
她忙堆笑,「我沒事──」陡地止聲,笑紋散逸,原本安靜的空間裏,從薄薄的隔牆滲出細而軟的嬌吟聲。起初隱隱約約,不細聽可以不放在心上,沒多久,纏綿的吟聲像突然放大的電視音量,隻有重聽才可能刻意忽略,間中是低抑的男性浪語,互相有節奏地交織著,毫不保留地變成了他們的背景音效。
她木然地直起上身,兩相愕然,床單彷佛是火燙的,她猛然跳下床,拿起背包擋在胸前,擠了個僵硬的笑,急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雖內斂深沉,也藏不住不自在,勉為其難地點頭,「走吧!」明知此刻不適宜貿然出門,但目睹她一張脹紅的臉,再待下去,離暈厥也不遠了。
她迫不及待地拉開門煉,手搭上門把,就聽到了異常的騷動;這裏隔音差,走廊間的動靜一分不差的傳來,男性火爆不耐的狠戾質問隨著急匆匆的足音迫近,櫃台胖男賠小心的話聲雖已壓低,還是明晰入耳。「先生,這樣隨便打擾房客不大好,傳出去以後誰還敢來?那一男一女看起來就是來開房間的,急得要命,尤其那女的,大概第一次上旅館,臉紅得不得了,應該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他們隻是休息,很快就要離開了,還是在樓下等等吧!」
「廢話少說,鑰匙拿來,還是我一腳踹開?」不肯妥協,足音在門口停止。
匡政製止她就要旋轉門把的手,往裏一拉,火速將她推上床,低聲吩咐:「鑽到被子裏去!快!」
意會到是那群人之一尋上門來了,她未加考慮,竄進被裏就蒙頭躺著,軟被在手中抓得死緊。不曾遇過如此凶險之事,她張著嘴喘著大氣,頭有些發昏。沒幾秒,被猛然掀開,雙眼未睜,一道陰影覆蓋下來,壓住她的身軀,她想扯嗓大叫,嘴立即被大掌堵住,熟悉的聲音附在耳畔,「別叫,我不會碰妳,隻是做做樣子。」
半明半暗的照明中,她剛適應了光線,門鎖喀喇一轉從外頭被打開,她倒吸口氣,上頭那張臉隨即俯下,吻住她差點失聲的唇。她腦袋轟然,反射地用兩手抵住他的肩頭,手一觸及,立即彈回,震驚得僵在他身下……他上半身不知何時成了裸露的!
他的確沒碰她,兩肘撐在她身旁,捧住她的臉,溫柔地貼吻她的唇瓣,沒有更進一步侵入。僅止這般,她已昏昧不知所終,任他親密。
來人見到床上裸露在外的寬背,和進行中的纏綿擁吻,悻悻啐了一口,調頭就走。
咒罵聲遠離,匡政立即敏捷地躍開,穿上散在地毯上的衣衫。整裝好後,發現她動作變得遲緩,茫然地下了床,他趨前扶住她,怕她驚魂甫定,又失神摔倒。「別怕,人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她點點頭,一聲不出,表情說不上失落還是疲累,先前的活潑消失了。
「天聆?」是嚇壞了嗎?還是不開心他吻了她?她平時不拘小節,尺度不會太過保守才是。「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對妳……剛才是不得已──」
「我知道,不用解釋。」她想笑,笑不出來,嘴一扁,發現哭還順當些,但是也並非真的想哭,她隻是……懊惱!十足的懊惱!
她一點都不想這個吻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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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號桌。」她喃念著,瞄巡著一張張桌麵號數,邊高舉托盤不被擠身而過的食客撞著,一路巡去,巡到了靠窗的兩人座,鬆了口氣,將托盤放下,擺出其上的餐點。「請慢用!」
「欸?大小姐啊?怎麼有空來這端盤子?」熟悉的戲謔口吻。
她抬眼朝食客一探,麵露意外,是林義!他從不會單獨出現在店裏,那麼,另一個人必然是……
果不其然,匡政正用那溫溫無害的微笑盯著她呢。
「天佑有事,我來替他一晚。」她調開臉,眼神不敢多停留一秒,橫著身子倒退,撞上了另一名拖地的服務生,匡政暗叫一聲,她已經伶俐地轉個身,急急忙忙走了。
「大哥,她沒事吧?」林義搔搔耳朵,似笑非笑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程天聆那局促不安的模樣是為了匡政。
「會有什麼事?」他麵上不動漣漪,內心卻起了小小不適,程天聆似乎不再能坦然麵對他了。當然,經過那晚的事,要拋諸腦後確不容易。
「沒事最好。保全說,最近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店附近繞,雖然隻有一個人,他還是很注意,我擔心上次那件事他們盯上程天聆了。」
「應該不會,他們來不及看到她的長相。」他思索一下,又道:「上次太大意了,交給一個生手做,竟然當街把東西直接交給我,要不是隔了三年,那夥新手都沒見過我,麻煩就大了。這東西我拿到為的是自保,駱先生怎麼想就難說了。」
「大哥,對不起。」林義抑嗓,趨前道:「你不在三年,底下能做事的人都散了,要能接近那部門不容易,這次要不是會計師欠你的情,才冒著險搜來的資料。他們現在以為是單純的偷竊案,還不清楚目的何在,會計師能擋就擋,不能擋,給他一筆錢走人吧!」
「嗯。」他不置可否,累累心事使吃的動作變慢了。
「駱先生請你去一趟,你遲遲不去,會不會──」
「我最近很忙不是嗎?」他胃口全無了,擱下筷子,對窗沉吟著。「你說有人盯上這家店了?什麼時候開始的?」真糟!他有了牽掛了。
「這幾天,竊案前。」
那麼,針對的就不隻是他了,他雖三不五時上門,停留的時間不長,也沒注意過有盯哨的人,他已低調如此,現在除了岑卓適,誰還對他的往來有興趣?
一個念頭悄然而至,他攢緊眉頭,瞥了眼表上的時間,「小義,你先回去我的地方吧!如果駱小姐在,告訴她我今晚不回去,讓她別等了。」
林義詫異,忍著笑,點個頭,匡政搞不定的竟會是女人,傳出去會是個笑話吧?他大著膽子問:「大哥,駱小姐你不喜歡,你到底喜歡哪種女人?」
匡政回來後,一直是孤家寡人一個,他曾有過短暫的婚姻,在三十三歲那年就結束了。就林義了解,他從不涉女色,以及任何露水關係,除了品茗和這家店,生活上也沒有特別的關注點;他不擅表露心事,情緒難得起伏,如果不是見他還在食葷,所行跟個在家居士也差不多了。
林義這一問,匡政沒說話,眸色轉涼,掃過他好奇的臉,「多事!你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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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脫下圍裙,抹了把汗,揀了把椅子在廚房門口坐著歇腳,不時注意著店門口出入的客人。
「可以回去了,楞在這做什麼?」葉芳芝擋在她前頭。不喜歡親近油膩的女兒主動到店裏幫忙可是奇事,店要打烊了,還守在熱烘烘的廚房,神不守舍地。
「走開,走開,擋住我了!」她一手格開葉芳芝的纖腰,繼續盯著門口。
「瞧什啊妳?」門口不就一個胖壯的保全兼代客泊車無聊地在抽煙,看不出有何新奇之處。不過看到保全就提醒了她,她得和匡政商量,沒事找個人守在門口實在不經濟,這裏是餐廳不是賭場啊!「喂!是妳在這礙眼,擋住這人家怎麼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