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夫人的手藝很不錯, 易言打小被喂大,嘴也被養刁了,學校食堂裏的飯能不吃就不吃,本科時候更是趁沒課溜回來就為了一頓飯。
那段時間她熬夜導致內分泌失調,易夫人推掉律所的工作, 全職當起保姆。
嗯, 易言裝模作樣的每天給易夫人一百塊大洋作為飯錢。
這是頭一次餐桌上坐了六個人,幸好餐桌夠大,不然易言覺得自己恐怕要搬著小板凳去別的地方吃了。
陸景書專心給她布菜。
易言低頭猛吃,試圖忽略掉對麵三位易家老人投來的灼熱視線。
季屹川揚眉, 撚起根娃娃菜,“我一直覺得這菜的名字取得好,我表姐夫給我表姐夾了一點喂進去, 第二天就有喜了——陸醫生啊,你和產科的那張大夫不是關係挺好的麼,說不準能預約到最佳床位。”
易言聽得雲裏霧裏,“你想表達什麼?”
陸景書長眉微蹙,沒接他的茬。
易老爺子清清嗓子, 瞪了眼季屹川,讓他收斂點。
屹川暴躁呐喊, “我不依了,你們一個兩個都向著陸景書, 我的地位呢!”
老爺子眼風一揚, “論起地位, 你還是小陸的師叔呢。”
滿室寂靜,一段默契配合的沉默。
易言瞅了瞅爺爺的臉色,實在鬧不懂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本以為是向著陸景書,再仔細琢磨琢磨,倒像是無意間抬高屹川哥。
易老淡淡笑開,“你們都看我做什麼?我說的可是事實啊。”
陸景書放下手裏的餐具,薄唇勾勒出一道恰到好處的弧度,謙遜恭謹。
“算起來,我的確是要叫屹川一聲師叔。”
言罷,他側目看向身旁思緒卡殼的男人,嘴角的弧度愈發明顯。
季屹川噎了噎,陰測測的寒風不停的從衣領往裏灌。
打死他也不敢承下陸景書這句“師叔”啊。
易家的規矩,一向不喜歡在餐桌上談大事兒。等易夫人把菜撤下桌,老爺子拿起放置身旁的拐杖,沉了聲音,“景書,跟我到書房來。”
易言屏息,同時起身,作勢要跟著進去。
老爺子拿拐杖敲了敲地板,“你給我坐下!”
被吼了一頓,易言裝作羸弱的抖三抖,西子捧心狀:“爺爺你吼我。”
她委屈巴巴的語氣倒真讓老爺子的神情緩和幾分,緊繃的臉部線條有所鬆懈,但口吻仍是嚴肅:“撒嬌也沒用。”
“……”
易言見目的達成,沒再強,乖順的坐到沙發裏吃水果。
陸景書無奈的斂起眉目,他哪會懼怕未來的家人。
他早已料到今天會發生的一切,並早早做好準備。
季屹川哼笑,“現在就護著了,以後看你怎麼辦。”
易言沒好臉色,“涼拌。”
“言言你變了。”他作勢聲音一沉,拿出長輩的姿態訓斥她。
易言撚起幾瓣桔子塞住他的嘴,“是是是,我變了,變得更好看了。”
臥槽,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在事還沒成,小丫頭的脾性就隨了陸景書十分。
這要是結了婚,指不定他要對付兩頭大尾巴狼。
八點鍾,陸景書被老爺子放出來。
易言連忙上前,左瞧瞧,右看看,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的模樣弄得老爺子有些惱。
“替我送送景書,雪天路滑,他還開車走。”
她眉眼耷下,不舍得,“這就走了啊……”
陸景書微微傾身,黑眸中平添幾分愜意安逸,鬼使神差的,叫易言滿腹的疑問全部消解。
“送送我,嗯?”
易言指腹蜷在手心,聽到他的話,鬆開,“好。”
大雪紛飛,沒有停下的跡象。陸景書把車停在路邊,擋風玻璃積攢了厚厚的一層雪,有玩鬧的小孩從上麵畫出一個心形。
中學時期,班裏早戀的同學也喜歡這麼做。
易言蹲下,從雪地上寫了幾個字,然後以身掩住,不讓身後的男人看。
“寫的什麼?”他問。
她沒閃開,依舊掩蔽它們,“猜猜看?”
陸景書抬了抬唇角,沒答,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似乎在思索。
易言端詳他的目光略頓。
路燈光線昏暗,意外的讓他的臉部輪廓柔和起來,下頜略微抬起,柔軟的發貼在額角,笑起來眼窩更深,雪夜的銀白襯得一雙眸越發深邃迷人。
就在她失神之際,陸景書上前,一把攬住她的腰把她抱起來。
突然懸空,易言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脖頸,晃過神來,憤憤的瞪他:“喂,你這是不守規則——我要舉報你!”
他眼角的笑意更濃,“舉抱?我這不是在舉抱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