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兵士飽餐戰飯,李靖已是披甲戴盔。正要下令拔營,忽然巡夜軍士稟報有一個道士求見。李靖大奇,心想此時怎會有道士求見,難道是突厥的使者?他不敢大意,回轉中軍帳,叫把來人帶進帳來。
少時兵士領著一個青袍道士走進帳中。李靖上下打量著問道:『你是何人?何事求見?』道士哈哈笑道:『總管大人貴人多忘啊,就不識得故人了麼?』李靖奇道:『故人?你是……』道士撚須說道:『「秀水靈山求妙道,幽路曲徑訪仙宗」,昆侖山山門上的這副對聯,將軍可還記得麼?』李靖一愣,隨即從椅子上一跳而起,顫聲道:『難道……?哎呀,果然是故人!原來是秋玄師兄,快,快請上座!』一邊走上前去拉住道士的手,一邊對旁邊坐著的張公謹說道:『公謹不知,這是我昆侖山學藝時候的同門師兄,趙秋玄道長,道號丹成子。法力高強,道行精深。』張公謹趕忙拱手行禮。李靖拉著趙秋玄坐下,問道:『昔年一別,轉眼已經二十二年了,師兄駐顏有術,竟沒有多大的變化……不知秋雲師妹可還安好?』趙秋玄笑道:『將軍不問家師,卻先問師妹,哈哈,這禮數可不合適啊!』李靖微覺尷尬,賠笑幾聲帶開話頭:『趙師兄今夜來此有何貴幹呢?』趙秋玄斂笑正容說道:『將軍雖然在昆侖山上學藝三年,但並沒有正式拜師入門,「師兄」二字貧道不敢領,今後請也休再提起!今日深夜到此,原有一件事相求將軍。』幾句話說的李靖心下微發窘,悶聲問道:『何事請講!』趙秋玄道:『將軍雄才偉誌,指日即可掃平突厥,踏破陰山。貧道自定襄而來,於路親眼見到突厥人父子相殘,這等虎狼蠻夷,合當滅族亡種。隻是我昆侖派門規不能以道術傷害凡夫俗子,望將軍在戰陣之上,不要用昆侖道術對付突厥兵將。』他頓了一頓,補上一句:『這也是秋雲師妹的意思……』李靖冷笑道:『我李靖自從軍以來,已曆數百戰,為何道長不早來教誨?以前就不怕我以道術殺敵麼?』趙秋玄道:『將軍雄才,以兵法謀略克敵製勝,以前所曆,皆以凡兵可用。但這次突厥人中有「思結」一族,族人奉行七星邪教,擅施巫術。隻怕將軍與其作戰不利,就用昆侖道術與他鬥法,到時難免傷及凡人。』李靖道:『適才道長言道,我本不是昆侖派門下,又如何以昆侖門規約束於我?』趙秋玄道:『豈敢約束將軍,貧道隻是求請,將軍自斷取舍。唯昆侖道術威力巨大,用於戰陣恐怕不利於將軍,伏望三思。』李靖冷笑一聲:『道長不必多慮,大丈夫求功名取富貴,靠的是文韜武略,李靖不才,還不屑用旁門左道來打仗!』趙秋玄微笑道:『將軍乃是守信之人,有將軍這句話貧道就放心了。』站起身來稽首行禮:『話盡事畢,貧道還另有要事,告辭了。』『李靖道:『請便,不送!』趙秋玄轉身出帳。張公謹問:『這人真有法術嗎?唉,藥師兄怎麼不把他留住,破定襄也多幾分把握啊。』李靖聞言,站起身來大聲道:『哼,怪力亂神,吾所不欲也!』這邊趙秋玄出的轅門來,上馬欲行。又回頭望了望中軍帳前那麵帥旗,心中尋思:『難怪師父常說李靖雖聰慧靈異,但太重榮辱,不是我輩中人,因此沒有將之納入門下。今日看來,鋒芒更勝當年,名利之心愈盛,此人堪為一代名將,恐怕終難脫世俗之累。』想到此處一聲長笑,縱馬而去,口中唱起歌來:
『追名逐利兮,不知所得。
離塵出世兮,不知所失。
我發狂歌兮,不知所雲。
遠遁山林兮,不知所終。』
……
此時,李靖卻獨自在營帳裏撫著本道書思緒萬千,書上寫著五個篆字--《太虛朝元經》。他一邊回想往事,一邊口中喃喃低歎:『秋雲,秋雲,……你送我這本昆侖道書後,二十餘年不見,今天的一點音信就是怕我用道術來壞了昆侖派門規麼……』正在感懷,中軍進來稟報。說皇帝欽派鴻臚卿唐儉為陣前監軍,率三百『建武營』勞役助戰,為築堡修壘之用,現在已經到了軍中。
李靖劍眉一軒:『唐儉監軍?來得好!正要他看我如何掃滅突厥哩!』霎時雄心壯誌又充滿了胸臆。他收起道書,疾步出帳,大聲傳令:『拔營!--進兵定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