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0章 西域仙宗:西行路迢迢(1)(3 / 3)

浮生草駭然,猛地回頭端詳,驚呼道:「你,你的臉……」。紫元宗拉起袖子擦了擦雙頰,隻見袖口斑斑點點的沾滿黑水。他眉頭微皺,尋思「小腹內的那塊硬團,肯定是致病的癘氣。剛才我用真氣將其驅散,再從毛孔逼出體外,最終變成了這樣的黑汁。」深深吐納幾回,除了腦子還有些暈眩,全身內息運行通暢。

紫元宗心知身體已無大礙,當即屈腿站起,扯下幾片寬大的草葉擦幹淨頭臉和掌心,挾著浮生草繼續趕路。他離開得匆忙,隨手扔掉沾了黑水的草葉,卻沒發現那些葉子像被劇毒藥物浸染過,頃刻之間全都枯萎了。

其時將近半夜,天空烏雲散盡,舉目可見繁星璀璨。開初紫元宗那陣慌亂急奔,錯走到東南方百十裏處,此刻站住腳步,仰頭辨別北鬥所指方位,忽又發現南麵天際外紅光閃爍,有一顆星星格外耀眼。他匆匆瞥過,並未多加留意,依著星象往西折返而行,大約奔馳了半個時辰,遠遠的聽聞水聲彭湃。再走一小會兒,腳底亂石嶙峋,地勢越發崎嶇,星空下巨瀾起伏浩蕩,隻見那九曲黃河橫在前麵,擋住了西去之路。

紫元宗繞著河邊尋找渡口,走不多時,遙望河灣蘆葦蕩內白煙隱現。挨至近處看時,蘆草間「簌簌」作響,一個頭纏麻布,打著赤腳,手持鬆明火把的男子走出來。浮生草早憋了許久,剛遇到人就放聲哭喊:「救命啊!救我啊,有拐子搶小孩啦。」那漢子將火把湊近,打量幾眼,目光定在紫元宗肩頭那鼓起的行囊上,嘴角泛起笑意,也不理會浮生草,問道:「看情形,客人敢是要過河麼?」紫元宗點點頭。那人大喜,道:「我是河上擺渡的艄公,前去不遠處即龍門渡,天黑風大,別的船家都歇了,周圍幾百裏隻有我這一條船,客人且隨我來。」說話間,舉著火把拔草領路,紫元宗緊隨其後。

走入蘆葦蕩深處,裏麵沙灘平坦,水流緩緩迂回。前方兩座山嵐直插入黃河中,奔騰的激流就此受阻,泥石滯淤沉積,因而才形成了這個沙灣。那艄公領紫元宗趟過淺水,走近岸邊,見那灣內停泊著一隻柳木渡船,五名水手正往艙裏搬運貨物。紫元宗順著跳板登上船頭,左右環視顧盼,隻見甲板中央有一根粗大的纜繩,繩頭牢牢拴住桅柱底部,而繩子末端卻斜直伸入夜空。紫元宗頗為好奇,伸手摸那纜繩。艄公忙道:「客人千萬別亂扯,這條繩連著河中鐵索,用以穩定船體,若是稍有鬆動,整條船便會被浪打顛了。」江湖行舟,忌諱說個「沉」字,「顛船」即是「沉船」之謂。紫元宗聽懂了艄公的意思,鬆開手,舉目沿著纜繩看去,果見半空裏隱約橫著一根鐵索,離河麵足有七八丈高。原來這龍門渡乃黃河上有名的險峻所在,渡船從此經過,時常遭遇狂風巨浪,即使沒有翻船,也會被衝出數十裏之外。而下遊兩邊都是萬仞絕壁,船隻根本無法靠岸登陸。因此兩岸橫空架設鐵索,過往渡船以纜繩相連,繩端裝著滑輪,船夫隻需扳槳撐篙便能直達對岸。黃河幾大渡口都有類似的鐵索,自古沿用千百年,至今尚存。

紫元宗不知其中緣由,隻覺船上處處透著古怪,又移目看向艙內的貨物。卻是二三十個麻袋,外麵層層包裹著幹茅草,好像為了防止貨物受潮。紫元宗暗生疑惑,心想「那是何物?包得如此嚴實。這船家也奇怪,怎麼半夜三更運貨?」其實麻袋裏裝得全是鹽塊,艄公和水手皆為販運私鹽的鹽梟。唐代雖然允許民間采鹽,但必須由井監和鹽丞收購,倘若私自買賣,定遭官府重處。按當時律法,隻要私販一石鹽,即當斬首。而這些鹽梟竟敢一次偷運數十麻袋,也真算得是舍身圖財的亡命之徒。

那艄公見紫元宗盯著船艙思索沉吟,生怕他瞧出端倪,忙笑道:「小人們生來勞碌命,從早幹到晚,僅能吃飽肚皮。偶爾捎帶些瓷器,討幾個衣食錢。」說話時,指著向船首道:「夜冷天涼,客人休站在風頭,過去喝口酒暖暖身子,不要錢。」船尾安放著一個火盆,燒得白煙繚繞。滾燙的炭灰堆在盆邊,中間煨著一大甕燒酒。

紫元宗正微感疲乏,便拉著浮生草坐於船尾。艄公拿出大碗和一盤肥羊肉,親手斟酒端給紫元宗,舉止神態甚是殷勤。紫元宗毫無疑心,接過酒碗便喝。因為他還未煉成「金風遁」,不能食葷,羊肉就給浮生草吃。那孩子何曾嚐過肥肉的滋味?幾乎連舌頭都吞下去了,心醉神迷之際,逃跑的念頭早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