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靜雲氣得渾身顫抖,臉色發青,怒道:「你還有臉提慈葉!我好好的弟子被你們教中妖人迷惑,背師他嫁,我原念著師徒之情不予追究,想著她過得好也就罷了。誰知她嫁入你教中不到三年,就在祭台上被你生生挖出心髒!你!你們根本不是人!我今日定要殺了你給慈葉報仇!」
巫斬樓皺眉道:「我教從不強迫教徒做任何事,慈葉當年獻祭完全出於自願。能被選為聖女是巫聖子民的最大榮耀,你莫再胡攪蠻纏。她在世時一直很感念你的愛護,你不要不珍惜性命。」
「胡說!人活得好好的誰會願意死?自願不自願的隻有慈葉自己知道,但是如今她已經說不出來了。那孩子自小沒有父母,若我這做師父的不為她出頭,她死了都沒有人追究!你不必多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靜雲棄了拂塵,背上寶劍出鞘,一泓秋水疾若流星,直逼巫斬樓眉心。
長鬆同時擺劍相助,房前方寸之地霎時劍光霍霍,歐陽小小一把拉上怔怔呆立在原地的許君原往後讓開,身後眾多高手立刻一湧而上,牢牢圍住,生怕巫斬樓破圍而去。
巫斬樓在雙劍間翩然進退,眉頭越皺越深,這老尼姑好生不通情理,看在前任聖女的份上他才好言相向,她竟如此不識好歹。他終於不耐伸出手,在長鬆劍身上輕輕一彈,這一彈指恰好在舊力剛盡新力未生之處,長鬆隻覺一股巨力撞向肺腑,蹬蹬後退兩步才站穩。
巫斬樓借這一彈之力把身形加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殘影還在原地,人卻已穿過靜雲連綿的劍式,逼到她麵前,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扣住她的頸子,冷冷道:「第一次。」
靜雲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隻覺頸上一緊,一陣窒息,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長鬆剛站穩就看到這一幕,遠遠地也分不清靜雲的生死,他和靜雲素有同修之誼,一時急怒攻心,長嘯一聲,身上道袍陡然暴漲,目發皆張,竟是使出了出家前的獨門功夫,和身撲了上來。
看似輕鬆地閃身,避過長鬆狀若瘋虎的攻擊,他麵色不變,眼中卻有了些焦急之意,他這樣強提真氣,其實對自身危害極大,腹中胎兒在真氣一陣陣牽引下隱隱躁動,若真動了胎氣,眼前優劣之勢怕是要立刻逆轉。
須得速戰速決才行,他眉間殺氣微湧,一式『當時惘然』斜揮而出,五指如輪琵琶,點按切彈,直逼長鬆胸前五大要穴。
周邊觀戰的歐陽小小忽然揚聲道:「妖人後力不濟!大家還不並肩齊上,誰先為靜雲師太報仇,誰就可以優先在寶藏中挑選!」
原本觀望態度的群俠果然被煽動,自持武藝不錯的人刀劍並舉,一起招呼上來。
巫斬樓雖然不懼這些烏合之眾,仍是不得不分出些心思應付,隻好恨恨地收招,衝得最近的幾個人倒了楣,被他遷怒地每人賞了一指,比衝上來更快地倒飛回去。
一耽擱的功夫,長鬆道人的爆雷真力已迎麵劈來,換到平日他自然不在乎,但是現在有孕在身,難免多了幾分顧忌,隻好躲避為先。可恨原本就不大的地方平白多了這麼多人下場,巫聖教嫡傳身法雖然輾轉精妙,但仍是漸漸施展得艱澀起來。
許多人看出便宜,出招不求傷人,但若要攔住巫斬樓一時半刻,逼他與長鬆真人對麵硬拚。
左擋右突,巫斬樓眉宇間煞氣漸濃,飄的身形嘎然而止,奪去一人手中兵器,順手一劍擦頸而過,人頭飛上半空,鮮血猛地噴濺而出,他抬手一引,那人滿腔熱血直奔長鬆道人麵門而去,除了刺鼻的腥氣外,竟還多了股沁人的異香。
周圍人聞到那異香時最先想到的就是雲貴一帶變化莫測的毒,當即紛紛搶著急退。誰知那長鬆道人竟像瘋了似的不管不顧,長劍一晃,破血而入,任那含了真氣的鮮血擊中麵門。
這一下實在出乎意料,眼看劍光劈麵襲來!
好一個巫斬樓,不退反進,間不容發地搶入劍光中,左掌側貼長劍吐力,蕩開劍身,右手一抬,一把三寸三分的細刀匕首無聲無息滑入長鬆道人左胸第二、三根肋骨之間。
雙指一帶,匕首回到袖中,他一掌擊飛長鬆的屍體,借力流水一樣飛退。
巫斬樓後退間忽然真氣一窒,腳步微亂,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霎時慘白如紙,剛才蕩開長鬆寶劍那一下用得雖是巧勁,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與他的內力對衝了一下,那一股爆雷真氣沿少陽一脈逆上,終是牽動了胎氣。
歐陽小小的眼睛自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巫斬樓麵上,這時她眼底那絲尖銳終於浮上明眸,輕輕脆脆地喝聲『動手』!
呼應似的,本來一直在周邊沒有出手,做家丁打扮的八個人各自怪叫著撲人戰場中心,如久經配合一般分上下左右八個方位攻向巫斬樓。
巫斬樓隻覺真氣紊亂,一股暴躁的內力在肺腑之間亂撞,光是勉力抑製住不讓它們傷到胎兒已是十分勉強,更何況應付這樣八個善於合圍的高手?
一咬牙,他直直向後撞去,壓肩擺頭,以左肩承接了後麵來人的一掌,避開兩側和上方的攻擊,右肘同時後擊,擊碎那人肋骨後仍不停留,直直把他撞飛了出去,兩人好象連體一般同時急退。
他退得快,身前兩把蛇形劍追得也快,眼看便要刺到他麵門。
而這時他已經倒至天字形大小房門前,身後便是門扉,退無可退。
但是巫斬樓卻突然放鬆了表情,連雙手都垂了下去。
「不好!」歐陽小小頓足高喝:「阿忠、阿義快退!」
被叫做阿忠阿義的兩個人一楞,身體反射性地後退,但仍是慢了半步。
兩條黑色長鞭靈蛇般自房門內飛出,擦過巫斬樓兩鬢直擊而至,鞭梢如利刃般在兩人持劍的手腕處輕輕一抹,兩把蛇形劍連著握劍的手一起跌落於塵埃之中。
那兩人愣了半晌,才覺得由手腕處傳來鑽心的痛楚,一時怪叫連連。
天字形大小房門大開,身著藍袍的俊美青年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巫斬樓身邊,一伸手摔開他背後那人的屍體,道:「屬下無能,有累教主!」
伸手搭上他的腰,巫斬樓道一聲,「走!」
「是。」景攸手腕微動,消失的長鞭重現出現在掌心,一抖手,黑鞭以兩人為圓心,畫著大小不一的同心圓擊出,近身的人躲避不及的立時就被甩了出去。
鞭梢擊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景攸借力直衝而上,另一隻手中的鞭子已然擊穿藻井,帶著巫斬樓一起破樓而出。
巫斬樓抱著景攸腰身任由對方帶攜,登上房頂之前最後一眼,正看到歐陽小小不知拿了什麼向兩人比劃著,卻被身邊的許君原一把拉了下去。
隻聽得歐陽小小在下麵憤憤頓足,忍了又忍才道:「算了,本來就不一定打得中。況且我才不信他們逃得過三千神弩營!」
本來確實是不一定衝得出去的,不過此刻自然不同。
巫斬樓安心地靠在景攸身上,壓製體內亂竄的真氣,景攸一揚手,暗紫色的信號彈衝入晴空,一輛黑色的馬車從北方駛來,那馬車甚是怪異,不但沒有套馬,車轅上也沒有人駕駛,卻仍然疾馳如飛。
機弩營匆匆搭箭急射,但可以洞穿盔甲的弩箭射在那馬車上竟紛紛彈開,連個傷痕都留不下。那車駛得極快,很快便衝入機弩營陣中,打亂陣形。黑黝黝車窗裏不時有白光一閃而沒,機弩營戰士立刻便有人應聲而倒。
不多時馬車已衝到樓前,景攸一手環住巫斬樓,一手長鞭揮舞出潑水不進的護盾,上身輕晃,已然自樓頭一躍而下,半空一個鷂子翻身轉乳燕投林,輕巧巧自車
窗中鑽入馬車,兩人一進車,吱呀一聲連車窗也關了起來,沒人駕駛的詭異馬車竟當著三幹機弩營和數百高手的麵,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好好一場天羅地網計中計,卻連一個敵人都沒能留下,平白損失了好多人手,眾俠士一時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