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瑤池如意殿

殿內空蕩蕩,氣氛嚴肅凝重,隻有菊花仙小媳婦似地跪在地上,抬首和王母二人四目對望。

“菊花仙,本宮貶你下凡,是要你當別人的紅娘,將功折罪,誰知你卻監守自盜!真真氣煞本宮!”

“娘娘請息怒,霜染不是故意的,您對我的看重和疼愛,我不論當神,還是當人,永遠都不會忘,隻是我的心已染凡間情愛,根本不夠資格再稱菊花仙。霜染自知有愧,我情願舍下千年道行,除名仙籍,永受輪回之苦,隻求能與清宇相守今生今世,望請娘娘成全。”白霜染伏身揖拜,懇請拜托。

“菊花仙……你自稱霜染,情願除仙籍,和那凡人相守一生,難道長久以來,本宮對你的好,比不上你和那凡人短短時日的相處?”

“娘娘,霜染知道這麼做是辜負了娘娘的心意。但是我和清宇已經蹉跎那麼多世,這次說什麼我也絕不要再錯過。拜托娘娘開恩,成全我和清宇。”白霜染再次伏身請求。

“你……菊仙,你真是令本宮失望!”王母還是不改口,依舊喚她菊花仙。

白霜染一心一意除仙籍,墮入輪回,就隻是為了那個凡人,難道在天界當差的悠哉逍遙,會比不上紅塵的紛擾和生老病死嗎?

“娘娘,對不起,一切都是霜染的不是,但……我辜負了他兩千年,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清宇了。”白霜染磕頭請托,眼梢、臉頰都是紛落不停的淚水。

白霜染眼底深濃的情意讓西王母為之震懾,她再次領受到何謂“情字動人”,上一次……是不久前吧!如歡的女兒和有桃花麵相,卻無桃花運的人界男子,他倆的愛亦是如此深切,寧可同死,也不願天上人間兩離分……

“菊仙,你不能沒有陸清宇,那你是否也曾想到本宮的心情,本宮這麼倚重你,疼愛你,你是瑤池眾仙子之首,少了你,本宮頓失左右手,你要本宮怎麼辦?”

“娘娘,是您偏疼霜染,不然如歡,還有如喜的能力都在我之上,由她們倆來領導瑤池眾仙姐妹,再適合不過了。”白霜染極力想說服王母。

“哼,我不要其他人,我就是要留你在瑤池當差。什麼都別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玉東那邊,我會出麵給個交代;陸清宇的姻緣,本官也會想個方法圓滿解決。總之,你就死了心,乖乖留在瑤池,不許再動想除仙籍,轉生為人的念頭了。”

王母說得斬釘截鐵,吃了秤陀鐵了心,不讓白霜染如願以償。滿心期盼灰飛湮滅,白霜染登時跌坐在地,水霧迷了眼,凝成淚水成串落下,她和清宇……怎知蹉跎兩千餘年,到頭還是個空……紛落的淚雨裏,是訴不盡的難斷相思和心碎神傷。

看自己最疼愛的菊仙傷心欲絕,王母心頭實為不忍,但要她舍下菊仙,成全白霜染和陸清宇的情緣,她……真的做不到!

月老仙宮

月老依舊是眉眼含笑,坐在仙宮內,細心為人界一對對小兒女纏上注定一生相守的紅線,斷了光圈的陸清宇泥娃娃就擺在他身邊,拉紅線的空檔,月老不時回頭望望這隻泥娃娃,老眼直盯著泥娃娃的腳看。

“陸清宇啊陸清宇,你腳上的紅線圈何時才能恢複?想我堂堂月老,掌理天下所有有情人的姻緣,可卻沒辦法給你一個伴侶,實在有愧啊!”

對於陸清宇此生斷了紅線一事,雖然王母承諾會圓滿解決,但月老還是掛心,怎麼想就是對陸清宇感到很愧疚。

沉思間,突然有一道明亮的光影疾射入內,纏繞上陸清宇的泥娃娃,將娃娃整個包覆住,月老一時怔然,待他回過神時,光華正褪,眼前所見,讓月老眼睛登時睜個閃亮。

“光……光圈回來了!回來了!陸清宇的紅線圈恢複了!哈哈哈,太好了!陸清宇嗬,本月老立即為你綁上紅線,柳成音嫁人了沒關係,我再幫你找一個更好的姑娘,伴你恩愛到老,嗬嗬!”

月老笑得開懷,立刻取來紅線,往泥娃娃腳上綁去。

豔紅的細線滑溜纏上泥娃娃腳踝,另一端要綁在女娃娃腳上的紅線,月老還來不及抓,線端便化作光束,在月老的驚呼聲中,朝瑤池方向延伸,直射而去。

“怎麼會這樣?這條紅線像是有生命似地,自己延伸飛出,飛到哪兒去了?”月老疑惑著,手指拍上紅線一拉,發現紅線是往瑤池而去,他更訝異了。“往瑤池?這個陸清宇跟仙家有緣?”

月老猶在驚愕中,紅線隱隱泛出素光,從光影的傳遞中,兩千年前柳重陽和白霜染之間的情緣,以及王母私心作祟的阻撓,幡然乍現。

“好啊,好個西王母,搞了半天,你才是始作俑者。哼!一己之私,誤人姻緣,間接害本月老怠忽職守,我不找你討公道,我月老就白叫了!”

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月老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一把抓起陸清宇的泥娃娃,騰雲直奔瑤池,找王母興師問罪去了。

瑤池如意殿

“娘娘,霜染求您,求求您答應好不好?”白霜染不死心,含淚伏身,拚命懇求,堅定要墮入人道的心意和對陸清宇的執著,終也讓王母軟了心。

“菊仙,凡人壽命,短則數十年,長也不過一百,在世期間又得曆經種種折難考驗,愛恨慎癡,紛紛擾擾,哪比得上天界的清靜聖潔,悠哉逍遙,你為什麼非要堅持,留在瑤池當差不好嗎?”

“娘娘,是您的看重,霜染才有如此造化留在瑤池當差。但兩千年前早已許下的承諾,是我薄情冷心給忘了去,如今重拾記憶,說什麼我也無法再當作沒有這回事。清宇……他在重重輪迥裏輾轉,為的就隻是要找我啊!”

瑤池菊仙本無名,紅塵曆劫,尋回了記憶,決意棄仙家,入人界,一切隻因“霜染君心”,有了白霜染,哪還會有瑤池菊仙的存在?

“菊仙,你……看來就算是本宮強留你在瑤池,也隻是留得住人,而留不住心啊!”王母露出一絲苦笑,終究有了妥協。

“娘娘,您……多謝娘娘!霜染多謝娘娘恩德!”白霜染破涕為笑,欣喜若狂地向王母磕了三個響頭。

“快起吧!天意如此,我不放人也不行,不過……我隻許你跟陸清宇……”

“好個王母!”

王母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朗喝打斷,怒氣衝衝的月老連人帶雲從外頭殺入。

“月老……看你怒上眉山,發生了什麼事?瑤池可是本宮的地盤,你人來也客氣點,別像上次一樣,又撞壞我如意殿的大柱。”王母出聲招呼,涼涼挖苦。

“一見麵就挖苦,哼!王母,等一下你就笑不出來了。”月老橫眉豎眼。

“喔,本宮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還請月老仙君指點,本宮洗耳恭聽。”

王母雙手拱在腰後,氣定神閑,等著看月老葫蘆裏賣些什麼藥?白霜染則是貶眨大眼,左眼皮無由來直跳個不停,讓她頓覺莫名其妙。

“菊花仙跟陸清宇的事輪不到你做主!王母,自己做的好事,你仔細看來!”

月老說完,掌心化出一隻泥娃娃,娃娃腳上的紅線一現,線的另一端正好好地縛在白霜染的右腳踝上。

“啊,我的腳何時綁上了紅線?”白霜染驚呼。

“菊仙,你還未成仙之前,便和陸清宇的第一世注定了三世姻緣,你瞧瞧這紅線係得多緊多牢,本月老綁了幾千年的紅線,可還是頭一次見到會自己找主人的紅線嗬!”月老微笑將方才在仙宮發生之事告訴白霜染。

“三世姻緣?”月老之言讓白霜染聽了是又驚又喜,這……怎麼可能?她和陸清宇注定要做三世夫妻,可事實卻不是如此,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別急,你心底的疑問,也正是王母她想知道的,看看這個就明白了。”月老拍拍長長的胡須,狡猾一笑,指頭一彈,從綁在白霜染和泥娃娃腳上的紅線疾射出一道光華,光華散作一麵牆,將兩千餘年前柳重陽對菊花霜染的一片癡心,卻不得善終,以及王母因喜愛霜染的靈氣,私心作祟,施法封去兩人記憶的事娓娓訴來。

光影消失的同時,真相大白,月老得意洋洋,白霜染麵容慘白,王母麵色鐵青,三人六目相對,霎時如意殿內寂靜無聲,氣氛有尷尬、有錯愕,還有不敢置信。

天哪!白霜染頓覺眼前一陣黑,真想立刻昏死過去,在瑤池當差許久,王母每每心血來潮便會有驚人之舉的個性,她再清楚不過,隻是想也沒想到,有一天這“驚人之舉”竟然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娘娘,您怎麼可以這樣?”事實的真相教白霜染哭笑不得。

糟了!東窗事發了。王母貝齒輕咬下唇,心中暗叫慘,腦門轟地一聲巨響,天界瑤池至尊西王母終也識得被雷擊的滋味!

“王母,這就是你做的‘好事’!雖然蹉跎了兩千年有餘,經曆重重波折,這雙小兒女的紅線最後還是牢牢綁在一起。天意就是天意,就算是神仙插手,也沒辦法永遠改變。你的私心作祟,害本月老漏牽陸清宇兩人的三世姻緣。王母,這錯……你說你是要私了,還是上奏天聽,恭請玉帝裁斷呢?”“我……”王母一臉尷尬,詞窮不知如何接話,臉更是不知往哪兒擺,唉唉唉,真是仙算不如天算!連她堂堂西王母也會栽個陰溝裏翻船!

月老跟白霜染均不語,涼涼看著王母要怎麼解決這等烏龍事?

“好……好啦!我認了,一切的確都是我的錯。當年的一時私心,任性而行,沒想到最後還是讓天意給擺了一道。月老,你做主吧!這事兒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咱們私下協調好就行。玉帝日理萬機,這種雞毛蒜皮的事,無須驚動天聽。”

言下之意就是私了嘍!難得看到高高在上的西王母拉低身段,出聲道歉,雖然認錯的誠意不夠,不過今天能親眼目睹西王母困窘無措的模樣,也算值得了。

“行,西王母果然爽快!衝著你這句話,本月老就賣你個麵子。這事就交給我處理,保管一切圓圓滿滿。”

相較於月老的得意,王母心裏更是頹喪懊惱,隻能無奈搖頭苦笑。

“菊仙,歎,不對,該喚你一聲白霜染了。來,來月老這邊。”月老招招手,把白霜染喚來身邊。“來,手握著這隻泥娃娃,心裏想著他,我施法送你到人界,同你的心上人團圓去嗬!”

白霜染聞言,眉眼都是笑意,掌心攤開,接過陸清宇的泥娃娃,緊緊握在手中,心裏不住浮現他溫文的笑容,閉上眼,準備脫離仙體,轉為凡體,下人界去。

月老揮動衣袖,正待施法之際,王母突然出聲阻止:“月老,等等……”

“王母,怎麼著,為什麼出聲阻止?難不成你想反悔?”月老冷冷一問,手中流轉的法咒不停。

“不,本宮既已承諾,自無反悔之理,隻是一想到菊仙,呃……霜染這一下去就是三世輪回,一但舍去仙體,日後再也不能返回天庭,我實在舍不下,所以……”

“所以怎麼著?”月老咄咄逼人。

聽見王母改口喚她的名,白霜染的眉梢揚起了喜悅,她看見了王母眼底的不舍和猶豫,跟在王母身邊多年,她心下明白王母定是有了另一層圓滿的打算。

“我要留下施法封住霜染的仙體和道行,並用紫霞山的仙泉幫她再造一個凡體,讓她的元神得以投胎,下凡為人。”

“娘娘……”聞言,心房漲得暖暖,白霜染不知要如何表達心中的感動和感謝。

“霜染,你要答應本宮,這三世帶著陸清宇同修,做好事,三世姻緣圓滿後,兩人同返仙界。當年虧欠柳重陽的,如今借由你領他同修,邁向仙家之路,也算是本宮給他的補償。”王母慈愛說道。

天意和愛情的戰爭,沒有所謂的輸贏,因為真愛恒久深遠,感動上蒼,即便歲月輾轉,有情人跨越終能重重阻礙,綠聚廝守,白首偕老。

“感謝娘娘,多謝娘娘成全。”白霜染欣喜若狂,抱住王母頻頻展笑。

“哈哈哈,太好了!事情總算圓滿解決了。那指點陸清宇幫菊花仙造個凡體這檔差事要找誰去做?”月老輕撫長須,笑問道。

“這還用說嗎?最佳人選當然非太虛老君莫屬!”白霜染笑得輕輕柔柔,眼底卻是狡猾慧黠,這是回敬老君一手推她下凡的小小隙怨。

此刻,在天界另一頭逍遙快活,悠閑啜飲的太虛老君突感一陣莫名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