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舍生(3 / 3)

“公主,你是說……他、他喜歡我?”弄雨有些難以相信,他是一個狂妄孤傲的人哪,怎會對一個不屑於他的女子動了真情?

雲琛微微一笑,“我可什麼也沒說,不過依我所見,他不止喜歡你,而是癡狂地愛著你,隻有當深愛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我想,他必也十分後悔傷害了你。”

弄雨歎了一口氣,不願再談那個人,“齊硯也是因為愛著公主,才會如此瘋狂嗎?”

提起他,雲琛深感無力,“傷害別人總是不好的。”

她們都沉默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半晌,弄雨回過神來,忽覺門外有一絲極淺的呼吸聲,心中便有了主意。

“公主是因為不想殃及無辜,才會答應留在齊硯身邊的嗎?公主對他可有一絲一毫的眷戀?”門外之人想必也很想知道公主會怎麼回答吧。

一時之間,雲琛有些不知所措,思索片刻,道:“當初決定留下,是因為隻有我能抑製住他的殺念,雖然痛苦,但畢竟有很多人因此逃過浩劫。”原本,她是可以回歸神位的。

弄雨心中一喜,門外之人聽見這番話後,已經悄然離開,沒有她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這是不是說明他準備放棄了,公主也因此得到解脫,而師兄也許就能如願。

耳旁又飄來雲琛似歎息又似自語的聲音:“可這些日子,經曆了很多事,我也有些明了了我對他的感情。他身受重傷,我心中異常難受,那種痛,不是悲憫,而是一種深深的憐惜;我掙紮在生死邊緣,他時刻處在一種即將失去我的恐懼當中,我是既傷心又心痛。我對他的感情,也許沒有他來得熾熱強烈,可畢竟它存在我的心中,溶入了我的骨血裏,我衷心期盼他能敞開胸懷,對其他人也能心存仁愛,到那時,即使我魂飛魄散也無憾啊。”

回到望月軒已是正午,桌上布滿了菜肴,箸未動──他在等她。

對雲琛的回來,齊硯仿佛無所覺,依然站在窗古,凝視著那一池盛開的蓮花。

她輕輕地挪至他的身後,靜靜地陪著他,感覺到了他表麵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湧的心緒。他在煩惱什麼?

天色漸晚,兩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度過了一個下午。

緩緩的,齊硯轉過身來,熱切地凝視著她略有憂色的水眸。她仿佛被嚇住了,慌忙地邁出步子,卻跌倒在地上。

齊硯把她橫抱起來,輕輕地放在榻上,有些惱怒,氣她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你要幹什麼?自己腿斷了不知道嗎?”

“你的傷……”她有些驚慌,不複以前的祥和平靜。

他低頭一看,腰腹間有一大片血漬,必是初結癡的傷隻又崩裂了,“你擔心我嗎?雲琛,如果就這麼流血至死,你可會傷心?可會為我落淚?”他就這麼站在她的床榻邊,置正在流血的傷口不顧。

他俯下身來,親吻著她泛白的嘴唇,黑色的眼眸中閃著難解的情感,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痛楚。他靈巧的雙手探入她的襟口,撫摸著她有些冰涼的肌膚。他發出難以饜足的歎息,享受著這少有的親昵,他壓住她掙紮的嬌軀,但又不會傷害到她,但隨著兩人之間的拉扯,加速了他血液的流失。

“齊硯!”她驚慌地呼喊。

他捂住他的傷口,雲琛頓時鬆了口氣。他攤開手掌,掌心有一大灘的血漬,他伸出食指,輕點她的唇瓣,用血勾勒出如花般嬌豔的紅唇,低喃著:“這樣美麗多了……”

此時的齊硯有著許久未見的瘋狂,他的溫柔如常,卻讓她感到恐懼。與他肌膚之親隻有一次,是在西郡,回宮後,她一直在生與死之間往返,雖時時同榻而眠,齊硯卻不敢碰她,寧願辛苦地克製自己的情欲,也不要她有絲毫損傷。

他的傷為何會崩裂?他顯然出去過,而且還妄動了真氣。雲琛的心思千轉百折,就是想不透他為何像變一個人。她急急地解釋:“我今早是找弄雨去了,你不要……”

“會不會?”他的嘴角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隻是那絲笑卻沒有達到黑眸。

她的心神已亂,理不清頭緒,傻傻地跟著他的思維走,“會不會什麼?”

齊硯欣賞著她難得的傻氣,他的雲琛嗬,他埋首於她的頸間,喘息著,好心地再重複一遍:“會不會為我傷心流淚?”

為何要傷心流淚?她睜著迷蒙的大眼,不解地望著他。

見她不語,他的眼神轉為極度冰冷,嘴角甚至有著殘酷的笑意。他運足真力,往受傷的腹部重擊下去,頓時,鮮血狂噴,他的血噴到了她的身上,驚醒了她處於朦朧狀態的神誌,終於明白他到底在問些什麼。

“齊硯!”她推開覆在身上的強健身軀,從榻上跌落下來,哭喊著:“來人啦──”

他滿身鮮血,從榻上下來,蹲跪在她的身旁,虛弱地將她摟入懷中,“沒有用的,我早就把人遣走了,這望月軒隻剩你我。”

她的心中反複地重複著一句話,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她的心在滴血,也有著如火焰般的憤怒,“不會、不會,死也不會!我為何要傷心?你死了,就不會再禍及蒼生……我高興得很……我……咳、咳……”

“雲琛。”他錯愕地看著她激動的樣子,有些欣喜、有些憂心。她從來都是無欲無求,清心寡欲的,除了上次,他大破西郡,她曾哀慟欲絕外,其他時候,她是祥和安靜的。她有一雙洞悉世情的眸子,能看透人的心思。而此刻,她當真看不出他要的是什麼嗎?她言辭決絕,眸子裏閃著怒火,她可是在生氣?

“住口!”她憤然道,欲掙脫他的懷抱,“不許你喚我,如果你死了,我不會為你掉半滴淚,不管是上天入地,我都要找你問個明白,你為何要如此逼我、迫我?放開我──放開──”

齊硯死命地抱著她,無暇顧及腹間涓涓流出的鮮血,痛心道:“我是在逼迫你嗎?雲琛,是你在逼我啊,我愛你入骨,你卻不要我的愛,有朝一日,若我不再逼你,你是否又要回到原來無欲的模樣?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我之間有什麼累世因緣?我隻要你啊,為什麼你不能愛我?我隻要你啊,雲琛。”

“你用西郡百姓的命迫我留下,你用自己的性命逼我愛你,你每走一步,都是機關算盡,你還說愛我?!這樣的愛,我不要!如果前世我曾欠你一條命,今日我以命相抵,隻盼來世不再與你相逢。”說完,她奮力向床沿撞去。

齊硯大驚,伸手相攔,無奈失血過多,氣力不足,她的額頭還是撞上了床沿,昏迷了過去。他掏出懷中響箭,往門外高空擲去。

少頃,禦前侍衛急奔進望月軒,被眼前浴血的兩人嚇呆了。

“快、快傳太醫。”齊硯後悔不已。

今天早晨,他在屋外聽見了她與弄雨的談話,不甘心她對他真的無動於衷,隻是被逼無奈才留下。所以,他設了局,遣走了仆役,以死相逼,為的是要看她的真心。如今看到了,卻也後悔於心,雲琛是愛他的,也許沒有他來得深切、來得強烈,畢竟她對他有情,不然,她也不會如此激動,一反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