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的奧尼爾拉地廣人稀,是個安詳寧靜的小鎮,這兩天卻流傳著一則像驚悚小說一樣的傳言。內容正如某三流小報唯恐天下不亂的大紅標題——“東方美麗男子遭遇變態殺手”,或是“夜深深血蒙蒙”等等曖昧情節。
流言中的受害者正躺在醫院裏接受警方的保護和記者的騷擾。
眨著眼睛,風予諾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那夜,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是ESSA把他送進來的,幷且報了警。
對於警方的詢問,他一問三不知,表示不認識那個刺傷他的人。而ESSA帶著獵槍趕到的時候,隻看到一個高挑男子離開的背影,然後就非常驚駭地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風予諾。
由於不是搶劫,也不是尋仇,警方初步懷疑是變態殺手所為。結果不知被哪位小報記者捅到,極為不負責的大肆報道,再結果……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還能過一過做明星的癮。
在醫院當了一個月的啞巴脖子上的紗布才被拆了下來,醫生說,如果刀口再往裏深幾毫米,他就沒救了。他知道,不是他幸運,是那人的刀法好。
原來的屋子當然不能住了,除了要躲“變態殺手”,還要躲比殺手更恐怖的記者們。
他離不開海,離不開海邊的沙,新找的房子仍然是可以看到海灘的地方。
傷口已經合攏,粉色的一條新印,那個夜晚似乎已離他很遠。
又一個夜。
洗完澡,他沒有穿上衣服,盤腿坐在床上,用棉被裹緊身體。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習慣這樣做的,隻是覺得軟軟的被褥包圍著微涼的肌膚,直接的貼合,溫暖、柔軟,恍若那人的擁抱。
意識迷眩起來,斜倚床頭,他又回到夢中。是幸福,還是心酸……滴嗒的雨聲響起,他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他怕冷,屋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室內外的溫差在玻璃窗上形成水蒸氣,讓人看不清外麵的夜色,而雨水卻在這蒸氣幕簾上拉開一道一道的劃痕。那張臉就在被雨水打濕的玻璃上映現。
第一眼,他以為是幻覺。回過頭,男人就站在床邊。
對視,茶色的眼神裏有露骨的危險。他抱著被子往床邊移,雙腳剛落地,男人的手隔著被褥扣住他的腰。
“想走?太無情了吧。”豪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戈圖濕熱的唇舌滑上他的後項。
熟悉的技巧讓他發顫,和那人的做法竟如此相似!
不是。他不是沙穆。
“放手!”像撈上水的魚一樣驚跳起來,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槍。
“原來你做好準備迎接我了。”麵對足以致命的凶器,邪魅的臉上沒有一絲退卻。“隻是你要怎麼向警方解釋呢,入室搶劫還是強奸未遂?”
“別過來。”風予諾喝住男人的踱進,向後退開幾步,以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知道,那天他沒有下殺手幷不表示他決定放棄,而是對那個結局不滿意,想重新玩起。所以,他買了一支槍。
戈圖突然笑了起來,“你的皮膚很白。”
風予諾一楞,才意識到自己什麼也沒穿。目前的情形是他左手提著被子裹在腰際,右手持槍。戈圖赤裸的目光,讓他不自覺將注意力用在抓緊被褥上,握槍的手微微動遙瞬間的分心足以讓對方有機可乘,黑色的身影一閃,他的右腕被帶著繭的手掌扣住,強悍的力道迫使他鬆開手指,槍落在地上,被男人一腳踢到角落。
腹部中了一拳,卷著被子跌倒在地。痛。
“你為什麼老是學不乖?”男人居高臨下,帶著冷酷的笑意。“你不會像上次那樣幸運,而我絕沒有沙穆的耐心。”
“學不乖的是你吧,如果你不再來糾纏我,我們都能活得很好。”
他掙紮著想站起,身體上的痛卻隻能讓他勉強坐著,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錯,還有精神回嘴。”可能是有點熱了,戈圖脫下黑色的外套,拉鬆襯衫的領口。動作說不出的優雅,眼睛裏的笑意卻讓人心寒。“到床上去,現在。”他命令。
“不。”他拒絕。
臉上立刻挨了一巴掌。身子一軟,幾乎又要撲到在地。
“現在呢?”男人含笑。
“不。”他依然搖頭。
又是一掌。這一次他沒有撐住,頭撞在地上,一陣耳鳴,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
男人似乎有點憐惜,搖頭。“其實你不用受這種苦的。”
耳朵裏嗡嗡作響,他覺得渾身都很痛,但他笑。“其實你也不用這麼麻煩的。”殺了他,或者幹脆離開,讓他繼續回到夢裏。兩種方法都比現在的簡單。
男人蹲下,手指大力地鎖住他的下巴。“你很大膽。”
“我很怕死。”他苦笑。
他很怕死,他更怕痛。可是再痛也沒有那一晚痛——他睜開眼,以為世上真的有奇跡,最愛的人就在眼前。然而幸福是如此短暫,絕望卻如此簡單。
他什麼都沒有了,隻有夢而已,又怎能、又怎能讓別人來踐踏。
迷霧中,再一次看向身邊的男人。茶色的眸子晶璨如初,唇邊的笑意帶著熟悉的傲氣,相同的臉、相同的眼。
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出現,為什麼消失了卻偏偏要他懷念……好多好多的問題,他隻願沉沉睡去。
扣在下頜的力道收緊,他吃痛,隻能再次睜開眼睛。
戈圖皺起眉,他不明白。那黑發青年單薄又脆弱,明明很怕痛地蜷起身體,卻執拗地不肯妥協。他更不明白,映在自己茶色瞳仁裏的居然不是對方雪白的肌體,而是那雙黑玉眼眸。那眸子裏,除了淡淡的苦澀,更有深深的破碎。
他的心突然煩躁起來。
沙穆意外死後,再沒有任何壓力,輕鬆地得到族長之位,又很順利將幾個礙眼的頂著長老之名妄想對他指手劃腳的老頭踢上退休之路,太過一帆風順的日子,讓他無趣,打著吹欠,他想起那個名字。隻是想看看那個間接害死他弟弟的男子,隻是想搶到弟弟最珍愛的情人,找了幾個月,終於有了消息。對那個名字說不清的執念,讓他親自來到冰島。
不想再理會心理莫名的煩躁,他抱起黑發青年,居然沒有用扔的,小心翼翼地讓他躺倒在床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