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臨走前我又去看了看拓拔明,他仍然蒼白著臉色,牙關緊咬地躺在床上,一點要醒來的意思都沒有。拓拔弘和拓拔圭居然還在,一邊一個地坐在窗前的小桌旁,關注著太醫急救的進展,臉上都帶著隱隱憂色,一副手足情深的關切模樣。不過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就隻能問他們自己了。

出門的時候,拓拔弘起身跟上來。

“江逸,今天的這名刺客……”

到了院子裏,拓拔弘看一眼四周無人,壓低聲音沉聲問我。

“是同一個人。”

我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不等他問完,便簡短地告訴了他答案。

拓拔弘眉頭輕輕一挑,點點頭,不再多問。轉過頭來卻又問我:“你肩膀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有人暗算你麼?”

“不是。”我無奈地笑笑,不打算瞞他。“是晴公主跑來找我挑戰,硬是逼著我跟她動手。我應付幾招,不小心給她刺了一劍。”

拓拔弘皺起眉。“晴兒還是這麼不懂事!傷的重麼?”

“沒什麼大礙,過幾天就好了。”

“那你這幾天當心一點。現在京裏正亂,你肩上有傷不便動手,別給刺客趁機揀了便宜。”

他低聲叮囑我幾句,轉身打算回屋。

我卻還有問題要問他。

“你沒有告訴大王,昨夜你我在山下遇襲的事?”

“還沒來得及。”

我就知道!其實就是不問他,看北燕王今天的態度,我也大致猜出來了。

適才北燕王看著拓拔弘兄弟兩人的眼神,分明是認為此事必然出自其中一人的指使。如果他已知道拓拔弘昨夜也曾經受到同樣的襲擊,應該就不會這麼看拓拔弘了。

無形之中,拓拔弘已錯過了洗清自己嫌疑的最好時機。

我不覺皺眉。

“剛剛為什麼不告訴他?”

拓拔弘搖了搖頭。

“現在要說已經遲了。無憑無據,父王不會相信的。反而會更加疑心我,認為我是為了擺脫嫌疑而放的煙幕彈。”

知子莫若父。同樣知父也莫若子。拓拔弘對北燕王的了解當然要比我深得多。他認為在拓拔明出事以後再說出自己曾經遇刺的事情會適得其反,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

“那麼,你認為這個刺客的幕後主使是誰?三皇子麼?”

拓拔弘皺眉思索片刻,不大確定地道:

“按情按理,似乎也隻剩下他了。可老三雖然一向有點魯莽衝動,身邊還是有明白人提點的。貿貿然使出這麼不留餘地的急切手段,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點。如果我昨夜的運氣稍差,沒能躲開那幾枚暗器,或者今早及時稟告了父王,嫌疑豈不是全落在了他一個人身上?就算他自己心浮氣躁,身邊的人也該勸阻他吧?除非……”

我笑了笑,接著道:

“除非他得到了什麼內幕消息,不得不立刻痛下殺手?又或者,他有把握如果成功除去了你們兩個,大王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拓拔圭的生母韓淑妃一直受寵,她經常隨侍在北燕王左右,得到機密內幕的消息自然比別人多,也最易了解北燕王的心意。如果她事先探聽到北燕王的想法,知道他對於儲位的歸屬已有決定,那麼拓拔圭也就隻好出此下策。

隻是,北燕王的心意到底如何,儲位的歸屬有無確定,下手的人又是不是拓拔圭,現在全都無從得知,隻能由我們自行推測了……

不管是出於誰的指使,這位刺客的來頭不小,也一定受到了有力的庇護,要搜出他的蹤跡殊非易事。我帶領京城禁軍和五城巡戍營不眠不休地搜了兩天,幾乎把全城都翻了一個遍,也沒能找出他的藏身之處。

其實並不奇怪。說是全城,畢竟還有我搜不到的地方。

一個地方是東內城。那是皇子親王、各國使節的居住所在,禁軍未奉特旨無法擅動。而另一個地方就是皇宮了。

以我做皇帝時的經驗,皇宮看似守衛森嚴,滴水不漏,其實是整個內城中最大、也最容易藏人的地方。宮中步步守衛、處處禁區,太多尋常人想不到、去不到、不敢問、也不能問的地方和禁忌。外人到了宮裏固然是暈頭轉向,寸步難行,但若是得到宮中有力人士的庇護,那卻是連內廷侍衛都找不到的。

這兩處的地方非我的力量所能及,而我亦有把握,憑著我和易天雷鳴的能力和配合,對京城各處的搜索十分嚴密,沒有出現什麼漏洞。因此,北燕王一臉嚴肅地問起搜查結果時,我的態度異常坦然,並沒有因為未能達成任務而心虛膽怯。

北燕王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剛愎暴君。剛聽到一無所獲的搜索結果時,臉色雖然有些不悅,但聽我詳細解說過這兩天的搜索過程及我的分析之後,臉色漸漸有所緩和,沉吟良久,突然出人意料地道:

“江逸,你不必繼續查下去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來,陪寡人出去走一走。”

我有些愕然,但當然沒理由拒絕他的命令。跟著北燕王出了文華殿,一路北行,竟到了皇宮後院的天命山。

天命山並不算高,跟真正的大山相比,隻能算是一座小小的山丘罷了。但在地勢平坦的京城之中,卻要算最高的一處所在。山頂最高處建有一座宏偉華麗的高台,叫做承天台,是北燕每逢大節慶典,北燕王祭祀天地的地方。這裏在宮中是一處禁地,平日由侍衛重重把守,從來不許人進入。北燕王自己如無大事也從不來此。今天他為什麼突然帶我來到這裏,我可真有些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