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琮芠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當她緩緩地睜開眼時,因為聽不見飛機飛行時的引擎聲音而覺得有些茫然。
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飛機已經到達地麵並且停妥似的,一想到這裏,雷琮芠猛地轉過臉——
阿雷夫就站在機艙門出口的地方靜靜地凝視著她。
那眼神是說不出來的怪,好像是想從她身上找尋某種失落已久的東西,又好像是在仔細確認著存在於她身上的某種東西一樣。
那眼神像是無所依歸,想要從她身上找到可以讓自己塵埃落定的地方,不知怎麼地,竟讓人打從心底心疼了起來。
那種落寞倜悵深刻地映在眼底,讓人忍不住產生一股衝動,想上前去將他抱在懷中。
她才伸出手,一張名片就突然粗魯地塞進她的掌中,因為剛剛睡醒,那張輕薄的紙片在掌中顯得十分不真實,還來不及反應,阿雷夫那傲慢不可一世的聲音便驟然響起——
“等一下到這個地方來找我。”
她眨眨眼睛,清晰地映入眼簾中的依然是那張令人看了就無明火直冒,自大又習慣於命令任何人的臉龐。
“車子會在機場入口處等你。”也不管雷琮艾有沒有反應,他的口氣儼然不認為別人有資格違背他的命令般的理所當然。
這種語氣當場把雷琮芠激得跳起來,然而喉嚨卻因為長久的睡眠隻能發出幹澀的聲音。
“你這個家夥……”
就在她模糊不清的聲音送行下,阿雷夫逕自走出頭等艙,身後的幾個人像是他的影子一樣,默默地跟隨著他。
雷琮芠圓睜著眼,更加肯定剛剛見到的落寞眼神絕對是錯覺。
莫名其妙的家夥!
正當她還在忿忿難平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分贓不均的喧嘩聲。
“怎麼可以這樣?不是說好要用抽簽的嗎?”其中一人正喃喃的抱怨。
“話雖如此,但我是座艙長,比你們的階級都高,我當然有權先挑選,而且按照薪資職等比例來分配,我拿多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
正在濫用權力的人當然是座艙長。
“可是您也不能光挑價格高檔的首飾啊,總得留一些給我們……”
“少廢話!你們還有化妝品、香水、皮包、香煙和酒啊。”
為了那些高級的珠寶,空服員們卯起來跟平常高高在上的座艙長力爭到底。
開什麼玩笑!那些全是價值不菲的國際知名品牌,就算是她們這種薪水不低的空服員,要一次買這麼多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大家陷入一場爭奪大戰時,冷不防的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吼叫聲——“都給我住手!”
聲音雖然還是有點幹澀,不過已經足以達到威嚇的效果了。
隻見幾個高貴美麗的空服員你看我我看你,似乎直到現在才想起來有雷琮芠這號人物的存在。
連正興高采烈地捧著一堆美酒的機長和副機長也被這突然如其來的聲音震懾住,兩手一動也不動地停在半空中,就像電池突然耗盡的機器人一樣。
亂轟轟的頭等艙一下子跌入一片寂靜中。
雷琮芠閉上眼睛,從一數到十,藉此讓腦子恢複清醒。
重新睜開眼,琳琅滿目的禮品想必是被那些空服員一下子從櫃子裏全翻出來,有的放在空廚的流理台,有的被放置在地上,正在等待被分配的命運。
座艙長手上拎著好幾個印有航空公司名稱的紙袋,從那鼓脹的程度和因為擠不下而露在外麵的紙盒子顏色看來,可以輕易認出是某幾家知名的品牌。
就為了這些而不顧形象地大吵大鬧,甚至起內訌,簡直就像是沒有見過市麵的市井村婦一樣。
“呃……我差點忘了,雷小姐也應該參與分配。”座艙長嗬嗬地笑著,因為察覺到雷琮芠那鄙視的目光射向自己拎在手上的紙袋子而感到有些不安。
“我對那家夥送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座艙長正因為她這句話而感到鬆了一口氣時,雷琮芠沙啞的聲音又猛然響起。
“但是,既然是客人買來送給大家的,當然應該公平的分配,誰都沒有特權先挑選。”
在場唯一垮下臉的隻有座艙長,其他人則是像乍然見到陽光般地掛起了愉快的笑容。
就這樣,紙袋裏那些令人垂涎的禮品被釋放出來,展現在空服員興奮不已的眼前。
“機長,那些酒……”她清咳一聲,眼尖地看見機長和副機長正打算若無其事地溜回機艙。
“可是……”年長的機長臉紅地小聲辯解:“這些你們又用不到。”
“拿、出、來!”
幾個空服員異口同聲並且叉起腰橫眉豎眼,機長和副機長見眾怒難犯,隻好依依不舍地把已經對分好的煙酒拿出來跟其餘的東西擺在一起。
“好了。”座艙長清清喉嚨後重新發號施令,“現在東西都在這裏了,我們來做號碼簽,抽到一的人就先從這堆禮品中挑選一樣,依此類推,拿到最後一個號碼的人決定她所要的東西之後,我們就重新再來抽一次簽,一直到把這些禮品分完為止,這樣可以開始了嗎?”
空艙長溫柔的聲音跟剛才的跋扈簡直判若兩人。
但是根本沒有人注意她的聲調變得如何,隻見大家都把西式製服的袖子卷起來,並且主動圍成一個小圈圈,一副準備大展身手的賭徒模樣。
就連機長和副機長也不例外。
真是的!雷琮芠按著自己的額頭歎一口氣。
“你們慢慢抽吧,我先出去了,”拿出自己的行李袋,她對那些東西沒有絲毫欲望。
燙金名片悄然無聲地滑落在地上,被幾雙高高的鞋跟踩來踩去。
〓〓〓
令人暈眩的燦爛燈光,令人暈眩的熱門音樂,就連杯子中酒的顏色也像是要令人產生暈眩感般的一層疊著一層,奇怪的是,身處在無一不令人暈眩的場合裏,雷琮芠的腦子卻益發清晰起來。
她正在聚精會神地進行她最愛的休閑活動——讓一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帥哥成為可供她驅策名單中的一員。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來講,那就是每到一個地方都要找一個對她有意思又不敢逾矩的人當朋友,那麼無論她飛到哪兒都不會寂寞。
當然,對於一開始就露出隻想跟她上床的色男人她是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的,在這個彬彬有禮、西裝筆挺的英國籍帥哥出現之前,被她不客氣驅逐的男人隨便一算就有五個之多。
“可是,我還很年輕,還不想那麼早就交男朋友喔……”雷琮芠又柔又軟的聲音,讓聽者的五髒六腑宛如被放置於氣球裏般輕飄飄的。
“那是當然的,我們先從朋友開始,你願意暫時先把我當成一個比較特別的朋友嗎?”
不愧是英國人,談吐舉止都充滿優雅的氣質,不過盡管是這樣的一個紳士,還是免不了被美女牽著鼻子走。
“那麼,就以當男女朋友為前提開始做朋友吧。”她舉起酒杯,朝英國帥哥眨了眨眼,眼神充滿誘惑。
帥哥頓時屏息,完全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雷琮芠喜歡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感覺,從這些對她唯命是從的男人身上享受宛如被朝聖般的快感,看著他們如同邊疆藩屬國派來的使者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對她獻上價值連城的禮物,是她樂此不疲的遊戲。
這次收獲不少,對方在瑞士一家知名的鍾表公司當總經理,以後至少也會有免費的名表可以戴吧。
思及此,雷琮芠之前被阿雷夫搞得十分不愉快的心情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隻是嘴唇還來不及湊到杯緣喝上一口慶祝的酒,音樂聲就像突然被拔掉插頭般突然停止。
原先在舞池裏隨著音樂搖擺的男女,則是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確定音樂不再傅出後,才竊竊私語地將身體慢慢調回正常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連竊竊私語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原本嘈雜得幾乎可以將屋頂掀翻的PUB,現在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聽得見。
發生什麼事了?她用眼神向英籍帥哥發問,後者則是聳聳肩,接著便將高腳椅旋轉四十五度,跟著雷琮芠一起將視線投向使PUB內的聲音莫名消失的原因。
隻見原本在場內跳舞的人群忽然裂開一條縫,那條縫隨著人群主動地往兩旁挪移,形成一條足以容納三個人並肩通過的道路。
順著那條臨時形成的道路望去,三個纏著黑色頭巾的阿拉伯人宛如高聳的石柱般矗立在走道盡頭。
兩旁的人群低垂著頭不敢與其直視的模樣,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退避三舍。
近年來恐怖組織把複仇的觸角盡可能的延伸到世界每一個角落,在電視上動不動就把抓到的人質砍頭的血腥手段,令人聞之喪膽,所以盡管打頭陣的三個人沒有拿什麼武器,但是他們隻消靜靜的站在那裏,四周就像被衝鋒槍掃射過後一樣死寂。
雷琮芠的兩道眉毛擰成一個不悅至極的角度。
又是阿拉伯人!她這是走的什麼黴運,怎麼到哪裏都有阿拉伯人冒出來擾亂她的心情呢?
不知道這次又是哪號人物大駕光臨了,聽當地的朋友說最近日內瓦湖畔被一群阿拉伯人給包了,他們在各個精品店出手驚人,是商家搶著巴結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