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提在手中的家(1 / 1)

我知道,蝸牛是把家背在背上趕路的。蝸牛的家也可以叫做螺形的房子,它伸縮於家門口,走到哪裏就把房子背到哪裏。看樣子,蝸牛挺沉重,體積較大卻也方便,總沒有今夜下榻何處的憂慮。

到海口加上深圳之旅,在不算長的半年時間裏,我搬遷居住過的地方已超過十處。我浪跡的所謂家,是提在手中的。最明顯不過的標誌是我的這個絳色的箱子,此刻同我倆倆相對,相互默默地廝守著。它方方正正,寬窄尺餘,雖盛不了多少東西,卻也精致美觀得很。它的密碼是我的私生活,我每每叩問我的秘密它才開口。

它是我提在手裏的不同於蝸牛背上的家嗎?自從離開故都那天起,它是我唯一帶自故都的家當。其他增添的衣物書箱,隻是胡亂找膠袋裝起。隻要說走,這個小箱足可以帶走我所需要的一切。是的,為了旅路,我是害怕背負累累的。

也許因為心裏的東西過於負重,就想在物質上圖個輕鬆吧?我也知道,這是徒勞的所謂平衡。我的父老兄弟姐妹被我丟在遙遠的北方土原上,老家可念不可及。我不孝順,因為我背棄了“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我也不是好丈夫好父親,小家被我丟在故都,也象老家一樣未能廝守。我獨自上路,遠離了家舍。

為什麼流浪?我獨自成了我的家,就提在手中,輾轉千裏萬裏,越過高山與大海,尋找心靈的家園。家於是與我同在,下榻何處,何處即被我珍愛。我想擺脫客居的悲涼,安於收留我的途中的房舍。人一生何償不是過客,生命就握在手心。

《海南法製報》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