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夢幻
以前,如果聽誰說賺了幾十萬幾百萬,滿以為是在吹牛。現在,這類話聽多了,也信,也不信。的確,有上百萬上幹萬以至若幹個億的大老板,也有窮得丁當響的小老板。同樣是人,有時候,人與人的區別比人與狗的區別還大。同樣是老板老總,也就不可同日而語。一些假老板的腰包,還不如一些高級雇員或掃廁所的打工仔的腰包結實。
發財的機會對每個人是平等的,也是不平等的。麵對那些一夜之間成為百萬富翁的幸運兒,就不得不服運氣。那麼多運的過海人,依然去打工,看重三幾百元的月薪,甚至流浪街頭,無所事事,或打道回大陸。一些成功者,有別墅、有車、有大哥大、有漂亮女郎,會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賺錢,要賺多少就能賺多少,最後窮得隻剩下錢了。站著說話不腰疼,簡單要噎死人了。
我想說的“誰不是腰纏萬貫”,是強打精神用泡沫戰術做生意的人。似乎誰都可以說,我有幾千畝地你要不?我有一幢樓你要不?我有多少部免稅車你要不?我有多少台大哥大、BP機你要不?我有槍炮飛機火箭你要不?這類經紀人也叫中介人,往往不隻說空話,生意過了幾手就搞不清了。炒一塊地,中介費百分之五,一個電話也許就有若幹萬元。但十有八九做不成,如同打牌,不和不說,一和吃三年,何況不需多少本錢。
人們的僥幸心理和冒險憑運氣成功的事實,完全打破了安份守已的正常人的生活準則。不平衡是必然的。更多的人,仍然在慘淡經營,實實在在,一分一分地賺錢攢錢。動心沒用,丟棄小本生意就意味著餓死。應該說是誰不想腰纏萬貫,但發大財的畢竟是少數。但發了財又不等於擁用一切美好的東西。
溫柔而獰厲的海
也許,最初的人類的生成與海有關係,生命基因由海孵育而交給陸地。而後又如何從樹上爬上來,走出莽林,前麵兩隻腳變成手成為直立人,從遠古一直走到了今天。於是,生於土原久居古都市的我突然在某一個早晨向南走來。南方有海,蔚藍色的令人向往的海。我不知道,是走向遠方,還是回歸某種天性。原來我並未定出人海,隻是這座城市叫海口,而不叫西安。海屬於大自然,而我屬於人群。茫茫瓊州海峽這邊的世界,仍建築在泥土之上,盡管土色是紅的而不是黃的。我初上島時去看過海,覺得除了風景,海對於我的生存狀態並無什麼實在意義。於是,海比故鄉還遙遠。並不象鄉間父老以為的,海似乎就在窗外,走路一不小心就會掉入海中被淹死。
重要的是這裏的社會生活背景,這裏的人與人的關係,這裏的非文化的文化現象。來了就得有吃的有住的有用的,就得有一個差事一個位置,作為這座城市的一分子被溶入其間知道熱帶的太陽多熾烈,就知道海風拂麵有多悅意。於是在某一個假日,去接受海的洗禮。
海在呼吸著,把我輕輕地托在海麵上,借紅氣墊舟漂浮著離開沙灘。仰望藍天,以手作翼,我成了快活的魚,旋飛的鳥。海接納了我,溶化了我,我忘記了塵世。一個浪頭推醒了忘乎所以的我,側著臉看見海岸很遠,不識水性的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拚命地用臂膀當槳劃呀劃,岸依然在遠處。感謝又一個浪頭送我到淺灘,因懼怕再入深海,慌忙翻身滾下氣墊舟,腳尖竟摸不著底。
喝了幾口鹹水,加上氣墊舟的保姆,加上不想死的本能,終於遊回岸邊。我躺在滾燙的沙灘上,慶幸又過了一次鬼門關。我知道,海濱浴場,死人的事是時有發生的。博大的海放生了我,原諒了我的幼稚,扮一個獰厲的麵孔同我開了個玩笑,然後送我上岸,這一點我應該知趣。從此,說到海,我學會了敬畏,很乖。
《中華散文》一九九三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