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路過廣州(1 / 1)

如果用幾個字來概括對一個城市的印象,往往會帶有過客的片麵或偏頗。我多次路過廣州,是很少逗留的。可以說,對於廣州的印象,其實是對廣州火車站、飛機場、碼頭和商業街、旅遊景地的印象。似乎隻有喧囂、吵雜、擁擠、混亂屬於廣州,於其相反的好點的字眼仿佛和它不沾。

在北京路摩肩擦背的人群,突然發覺錢包被偷了,或在一個拐角處被騙被搶了,肯定會說這地方混亂。你走在火車站的人行道上,突然有人掉了錢包,險些砸了你腳麵,看去是萬二八千一疊的鈔票,你若見錢眼開,彎腰去拾,必定招惹禍殃。聰明的過客會視而不見,或把它看做定時炸彈,盡快逃走,將平安無事。這把戲見多不怪,不隻是廣州有,在海口、西安我也領教過。此種不快,不該抱怨某個地方。

常言說,南方的騙子北方的賊。如今人口的流動,種族的變異,加上生存競爭的劇烈,你已分不清南方與北方、騙子與賊的界定和區別。城市化的誘惑,似乎為精明開道,而把誠實拒之門外。但無論如何,本分人和老實人總歸是大多數,好人總歸是大多數。所以,對一個地方的評價,更多的是對某些場所某些事情的印象罷了。

這次路過廣州,我所寄宿的招待所大院就極空闊,古樹參天,綠草茵茵。去重訪黃花崗,依然陽光燦爛,風景怡然。隻是不太注重它的曆史意味,更多的是對一個包台曆史意味的自然景點的依戀。也就在神聖的墓碑旁,有年輕人手持—包洋煙,很詭秘地叮住你,和你對什麼暗號。你若要問個究竟,就不那麼心曠神怡了。那麼隻好裝傻,視而不見,一走了之。逃避喧囂,也為了逃避謀算你的人。逃避,也就是尋找,覓尋一個寧靜的境界。

十多年前住過一個叫藝村的酒店,當時的同行者及一些事情曆曆在目。想去溫故,卻實在記不清方位。去珠江邊吧,尋找記憶中的燈火闌珊,波光月影,可正午的江邊沒有朦朧的柔情。傍晚再往,見到的是各類攤販的吵鬧和一片車水馬龍。正好感到饑餓,坐到賣豬血的小桌旁,香香辣辣的,好不解饞。我想起西安城裏雪夜的叫賣聲:“辣子蒜羊肉”,一種人間的暖意,卻使入神傷。眼下的豬血,味道也鮮美,價錢雖多出幾倍,但在今天的食物中已非常低廉。賣主是一位中年婦女,有漠然中的微笑,一份勞苦,一份收益,卻實在是低層人的營生。我道聲謝謝,內心不無敬重。

我穿越時裝長街,隻是欣賞而已。鮮花極好,使我幻想買一束鬱金香送一位心愛的麗人,可我隻是匆匆過客。我並不眼饞櫥窗裏黃亮的肉類食品,犯膩,也許我的腸子上還不缺少油脂。我進了文物店,過一過眼福,探一探宋瓷的行情,卻做不了收藏家。在書店裏,我該如魚得水了,一路巡視過去,再回頭仔細翻閱。一本談文化現象的《世紀末晚鍾》,一本談中國曆代文人“逸與狂”的隨筆,使我沒空走一回。書的作者是名不見經傳的青年學者,有藝術發現就行。一些所謂的名人的書,我已懶得去翻一下。包裝得花裏胡哨的,也有精神垃圾。

還有,我在文德路買了一幅銅皮做的畫,有點抽象,也許像魚。我喜歡它,但說不明白為什麼喜歡,就像說不清楚對於廣州的印象一樣。我小心地帶走了這條魚,渡海回到了島上,不知什麼時候又可以路過廣州,或是去某個大都市,或是重返黃土高原的我的老家。

《廣州日報》一九九四年一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