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一點酒,得意便忘形。酒醒之後,心裏就難受,說不清是沮喪還是茫然,隻是想尋一個清靜處,獨自去開脫。在路邊一揚手,鑽入紅夏利,對出租司機說:“阿叔,去濱海公園。”
常路過濱海大道,起先知道這裏是一片灘塗,後來見有風格獨特的門樓聳起,氣勢實在不凡。今日踏入園中,果然風景誘人。鄉裏人進城,迷失於建築的高峰與低穀間,又念起田園和自然的舊情來。其實,人類文明的曆程總會不時回望,尋找遺失的原本自然空間,從而去完善生存境界的。坐在湖邊椰樹下的草坡上,我覺得回到了北方原野,童年的澇池旁。
我們生活在海邊,擁有浩瀚的大海,還需要親近一泊人工湖嗎?是的,是惦記湖水,還有江河,小溪。豐富的滋養,才不致於使思想單調。煙頭繚繞著薄透的藍煙,有害健康,但感覺適意。可以信步去湖對岸的高處,盡管高處並不奇妙,但可眺望海景與樓群。
突然發現登高望遠不一定比平視園景好,是在仰臥於草坪小樹蔭裏的想法。若俯視,濱海園過於簡潔,若平視而去,園景則有了層次和深刻。索性四仰八叉,躺在景中,看園中風光,看天上流雲,如街頭席地而臥的漂泊者。時值冬日,太陽不毒,暖烘烘的仿佛舊地的三月陽春。攝影者眾,誰都想留住一個浪漫瞬間。
從草坪上睡醒,恍忽中才弄明白不是在鬥室裏,不是在床榻上。切實地擁抱了一回大地,酣眠於草色深處,該多快活。酒是安全地醒了,不再心灰意懶,輕盈地走出園子,去告訴朋友我遊了一回濱海園。
《海南日報》一九九六年九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