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時光遇見你,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假若你傷害陌生人,那叫傷天害理;而熟識的人,則是自掘墳墓。
秋蘇的設計很獨到,每件演出服都可謂是風格迥異。
按照慣例陸盡染給每件衣服都拍照留念,不過,這回破例沒有將照片貼在留言本上,秋蘇把照片全要走了,當然,除了覃天浩那張,它已經靜靜地躺在留言本裏,身邊有秋蘇娟秀工整的字體做伴。
白薇安交代秋蘇第二天放學他們在訓練室排練的時候,再把衣服拿過去給他們試試,而自己卻拿走了張弋的那套演出服。回家之後,她在斑駁的鏡子前滿意地將其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幻想張弋穿上它之後,像王子一般踏著七彩祥雲來找她,牽著她的手,帶她走上絢麗的舞台。她想讓全世界知道這個帥氣的男人是屬於她的,於是,一個激靈,她跑進媽媽的房間,翻箱倒櫃地尋找針線,誰知道那女人根本不懂這細致的手工活,櫃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破衣服,暴露得讓人臉紅。白薇安沮喪極了,連將它們一股腦兒塞回櫃子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再不抓緊店鋪就該關門了,她急匆匆地跑回房間,從書包裏掏出錢包就出門了。
第二天午休,白薇安神神秘秘地拎著一個黑袋子,在去排練室的路上往張弋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請務必馬上來排練室,關於這次演出有緊急事件發生,急需商量,速來!
張弋收到短信的時候,正在和樂隊的成員在教學樓下的鬆柏壇下糾正排練時出現的問題,於是,把短信的內容念了出來,嘟囔道:“不知道白薇安在搞什麼鬼。”轉向大家,做了一個手勢,發號施令,“走吧,說是緊急事件,真是添堵,什麼事不能短信裏說清楚。”
幾個男生從地上跳了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塵。覃天浩想起昨天秋蘇回家的時候,拎回了一個袋子,他一開始沒在意,結果,今天早上她從家裏走出來又將同樣的袋子拎在手裏,看上去沉甸甸的,他不禁好奇袋子裏是什麼,要幫她拿,她又執意自己來。好像很神秘的樣子。
後來在張弋家樓下等他一起上學的時候,秋蘇與覃天浩約法三章,他答應了沒經過她同意,絕對不擅自打開袋子,她才同意由他來提。結果,剛從電梯裏出來的張弋也眼尖地看到了那個醒目的大袋子,剛想開口問,覃天浩就對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別自討沒趣,反正也問不出答案。
秋蘇與他們分開回教室後,她想她與覃天浩之間是不應該有秘密的吧,早讀課不由分神,猶豫了好久,才決定違反與白薇安的約定,給覃天浩發了一條短信,說袋子裏裝著他們演出的衣服。覃天浩覺得不可思議,興奮地想跑到秋蘇的教室打開那個袋子看個究竟,卻被秋蘇擋了回去,她說等到大家都在訓練室的時候,才能試穿。
即使不能先睹為快,覃天浩還是激動地回了一條:蘇蘇,我愛死你了!
這條短信秋蘇小心地存在了手機裏,每次忍不住拿出來看一眼,秋蘇的臉頰都會一陣火燒雲,她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了書本裏,好讓那冰冷的書頁冷卻灼熱的臉龐。
“你們先去,我一會兒就來。”覃天浩拔腿就順著教學樓的樓梯跑上去,其他幾位成員也紛紛說內急,解決完再與張弋在排練室會合。張弋罵罵咧咧地衝著他們比畫了一下中指,還不忘囑咐道:“你們都速度點!”
然後,轉身哼著歌,往排練室所在的藝術樓走去。
白薇安站在排練室門口,忐忑地握著手機,不知道等會兒張弋看到她特別為他改良過的演出服會不會感動得將她抱緊。忽而轉念一想,自己是以公事為借口將他約出來的,不知道他會不會叫上覃天浩他們,她趕緊重新編輯一條短信,還沒發出去,就聽見張弋不耐煩地朝著她的方向喊道:“白薇安,你說的是什麼緊急事件?”
白薇安一慌,把編輯了一半的短信發了出去,還不到半秒鍾的時間,張弋的手機短信音就響了起來。他從褲兜裏摸出手機一看,停住了前行的腳步,皺起眉頭看著不遠處一臉懊惱的白薇安:“你在搞什麼鬼?叫我一個人來就是你說的緊急事件?”
張弋一發火,白薇安就蔫了,她支吾著動了動嘴巴,半晌也隻蹦出一個:“我……”
“我不想聽你廢話,白薇安,如果你下次再騙我見麵,我……”話還沒說完,白薇安的眼睛就已經紅了。她的頭垂得很低,輕輕地說:“張弋,我……”聲音抖得厲害,肩膀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張弋閉上眼,長歎一口氣,緩緩地向她靠近,一步一步,腳步聲考驗著她的心理承受力。他在她麵前止住腳步,她低低的啜泣聲充滿了委屈,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終於,將她輕輕地擁進了懷裏。
“好了,別哭了。”他輕拍她的後背,聲音沉沉的,努力地掩藏著心中的煩躁,“等會兒他們來了,看到了多不好。”
白薇安一聲不吭地把眼淚與鼻涕蹭到他的校服上。
張弋大叫了一聲,推開了白薇安,眉頭擰在了一起:“白薇安,你到底想怎樣?”他指著胸前一團黏糊糊的鼻涕,“你想死啊!惡不惡心!KAO!”說著,他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狠狠地扔在地上。
白薇安卻站在一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的世界就是這麼糾結又這麼簡單,她寧願眼前的這位少年罵她、咒她、與她吵架,甚至是大打出手,也不願他對她冷漠、愛理不理,更不願他把掛在臉上的微笑,他身體的溫暖贈予別的女人。
“你這個神經病!”他狠狠地罵她。她還笑,笑得越發厲害,高聳的胸脯不停地抖動,笑聲風騷又撩人。
張弋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後,發狂似的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強壓在牆上,朝著她紅潤水嫩的雙唇用力地咬了下去。白薇安捧著他的臉,努力將臉往後仰,終於,逃脫了他的懲罰,喘息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濃濃的血腥味讓她興奮,她好似報複一樣,以更激烈的動作回擊。
兩人的喘息聲越發粗重,身體像蛇一樣糾纏在一起。他的嘴唇順著她修長白潔的脖子,一直往下摸索,胡楂惹得她喘息中還夾雜著風騷的嬌嗔,他的唇在她的鎖骨周圍用力地吸吮,毫不留情。
然而,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激情。
“蘇蘇,慢慢來,那群烏龜動作很慢的!”
故意提高的聲音,似乎是有意提醒他們要注意自己此時此刻所處的位置。兩人的身體迅速分開,各自轉身整理衣服。
白薇安先提著袋子進了訓練室,張弋擦了擦嘴唇,舌尖尚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呸了一口,吐在了懸空的盆栽裏,然後,笑嘻嘻地迎著樓梯口的兩人走過去。覃天浩的臉上沒有那麼多笑容,他看了張弋一眼,別開臉,把秋蘇拉到身後,也不看著張弋,借故問道:“對了,他們來了沒?”
他們到底來了沒有,他很清楚。
聲音隻是想衝破尷尬,剛剛的那一幕,他都看到了。嗓音微微發澀,他清了清嗓子。
張弋尷尬地收回僵硬的笑容,嘟囔道:“那幾個都是龜速。”說罷,樓下傳來少年嘻嘻追打的嬉鬧聲,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他們中間有人吹了一聲尖利的口哨,衝著樓上的人叫囂。
男生間的賴皮話,秋蘇聽了一陣臉紅,拽拽覃天浩的手,說:“哥,我們先去訓練室吧……”
秋蘇沒見到剛剛張弋與白薇安打得火熱的場麵,所以,走進訓練室,看到站在窗口發呆的白薇安,她有些吃驚。
相互打量著對方手裏的袋子——她們都沒有守約。不過,現在不是互相聲討的時候,她們都各自抓緊了手裏的袋子,塑料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在環繞音極佳的訓練室裏顯得格外突兀。覃天浩嗅到了這中間的不尋常味道,連忙招呼著隨後進來的幾位樂隊成員,嘿嘿一笑:“兄弟們,我家蘇蘇特地為我們高考前的最後一場演出做了演出服,大家快來點掌聲!”
大家聽了先是一怔,真是連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屬於自己的演出服,就在今天之前,他們還打趣道,到時候找不到合適的衣服上台,穿件校服玩搖滾也很拉風。可是,這隻是在明知道自己的幻想都是奢望的情況下,才不得不用樂觀無謂的口吻來掩飾現實與不切實際的唯一辦法。
秋蘇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麵頰一陣潮熱。她覺得自己就連頭皮也長了眼睛,仿佛能夠感受到大家充滿感激的眼神,還有那種被膜拜的感覺。
張弋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好消息,覃天浩事先並沒有向他透露,他伸出手,率先鼓掌,緊接著大家也跟著邊鼓掌,邊歡呼:“蘇蘇!萬歲!蘇蘇!萬歲!”
這些激動的聲音衝進秋蘇的耳朵裏,震得她的耳膜在不斷地回響、徘徊。
此刻,似乎那些演出服到底長什麼模樣都已經不再重要,就算是糟糕得一隻袖子長,一隻袖子短,甚至是尺寸壓根兒不合適,都沒有人會否定秋蘇的付出。
白薇安的眼睛見證了這一切,耳朵聽到了那些讚美,她真恨不得自己瞬間變成瞎子或者聾子,她的願望不多,哪怕隻是實現了其中一個願望,也是減輕了她此刻身心所受的煎熬。因為,她從一個人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別的東西——溫柔的,期待的,衝動的……那些她曾渴望屬於自己的注意力,張弋都給了秋蘇。
她不能看著自己的愛情就這樣被毀滅。
於是,她一聲不吭地走到他身邊,擋在他麵前,把自己一直提在手裏的袋子塞到了他懷裏。
張弋的注意力被打斷了,臉上掠過一絲短暫的窘迫,將目光從秋蘇身上移開,秋蘇已經打開袋子給他們派衣服了,他低頭看了看白薇安塞給他的袋子,淡淡地問道:“這是什麼?”內心卻等待著秋蘇喊他的名字。
“衣服……我為你做的演出服……”她很少撒謊,特別是在他麵前,她心虛地連續眨了幾下眼睛,密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卻依然努力保持鎮定,祈禱自己不要沒用到臉紅。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問道:“你做的?你會做衣服?”
她點頭,不敢開口反駁,擔心自己說謊話舌頭會不爭氣地打結。
可是,他似乎從頭到尾都對她沒有信心,他的眼睛總是忍不住瞟向秋蘇那邊,他們已經在試衣服了,而他還是沒有被他們喊過去試衣服。他的耳朵豎起來,恨不得長出一對順風耳,可以聽見他們的所有對話。
嫉妒是紮在胸口的針。
張弋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心裏忽而升起一股憤怒,他將手裏的衣服往桌子上一扔,憋足了一口氣,使勁壓製住自己心中燃起的怒火,走到他們前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幾個穿著光彩奪目的演出服,冷冷地說:“正要跟你們說,剛剛白薇安要來通知的就是演出服裝的問題。”
白薇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盯著說謊不臉紅的張弋,她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
他卻說:“學校不同意我們穿著校服以外的服裝,上台演出。”
秋蘇怔了怔,扭頭看著白薇安,一臉疑惑。她還以為她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想不到她卻來了一個事後諸葛亮。要知道秋蘇為了這些演出服花了多少心血與時間啊。
她的眼中有不甘,也有幽怨,白薇安全看見了,卻沒有勇氣與她對視,她深深地低下頭,難過地喃喃道:“對不起大家……是我沒和學校交涉好……那些老師實在太古板了……”
之前的興奮被澆了冷水,幾個成員起哄,咒罵學校的領導是一群老古董。
沒有人責怪白薇安,她卻顯得很沮喪。
她的難過不全是裝的,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懂。她低垂的視線落在桌上的演出服上,這套屬於張弋的演出服,衣服上有她用心縫製的圖案,盡管與秋蘇的手藝比起來,天差地別,稚嫩、生硬,又單調,卻是她一針一線熬到半夜才完成的。張弋一眼也沒有看過……他的眼睛由始至終都沒有在這衣服上停留過。
大家都在抱怨,沒有人注意到白薇安的情緒。
覃天浩也跳了出來,問白薇安:“你是跟哪個老師交涉的,告訴我,我去找他,我就不信一個老師的觀點可以一手遮天!”其他人也連忙應和道,說是要一起找學校講理。張弋擔心自己的謊話會被揭穿,趕緊試圖將他們的衝動壓製。
“都別鬧了!難道我們是花瓶嗎?沒有演出服,就沒辦法唱歌了嗎?難道你們忘了,當初我們定下來走的就是實力派,不是偶像路線!”
因為張弋的自私,盡管演出最終完美收場,還是在每個人的心裏留下一絲遺憾。大家帶著這絲遺憾又投入到了新的戰鬥——恐怖的高三。課桌五分之二的位置都被書本占據,高高的一摞,被複習的高壓壓得透不過氣的時候,頭倚著書本發呆,還嫌它太硬,一不小心成了多米諾骨牌,一本接一本全掉到地上,還要被老師以“擾亂同學學習”的罪名揪到外麵罰站。
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張弋幾乎什麼都聽不進去,他總是托著腦袋,望著黑板兩眼放空。幾位任課老師都注意到他上了高三後的狀態,私下把他叫到辦公室談了幾回,張弋雖然表情虔誠,連連點頭答應會專心學習,但注意了一段時間,又變得心不在焉。
張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每當上課的時候,他隻要稍稍走神,思緒就如同脫韁的野馬,追也追不回來。耳邊是懷念的瘋狂搖滾,眼前是隨著音樂搖擺的身體,自由化成了誘人的毒藥,滲進青春的衝動中。
今天老師已經給他麵子,暗暗提醒他好幾次了,結果都沒有將他從幻想中拯救出來。化學老師是愛麵子又刁鑽的老教師,見張弋不回頭是岸,故意把他叫起來回答問題。
讓老師窩火的是,連叫了幾次他的名字,張弋都咬著筆頭,一副樂不思蜀的神遊狀。還是坐在斜後方的覃天浩,使勁地踹了一腳他的座椅,恰巧踢中了他的屁股,他才“哎喲”一聲,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化學老師蹙眉:“張弋,你給我說說,這個化學反應方程式你怎麼配平?”他用力叩了叩黑板上剛才講解過一次的題目。
原本借著疊成高牆似的書本打瞌睡的白薇安,聽到了張弋的名字,立即從三重夢境裏掙脫出來,睜大眼睛,回頭凝視著那個她在夢裏都萬分渴望的人,一臉深情。
張弋撓頭,一臉茫然地看著那道題目,水,氫化鈉,氧氣……這些化學名稱他倒是能讀得出來,可是,配平……開什麼玩笑,上初中的時候,就是典型的多動症少年,上課從來沒有安分守己過。那會兒上化學課,他隻對需要動手的實驗感興趣,至於基礎理論就左耳進右耳出,後來在一次體檢中被檢查出體內的鉛含量過重,大家終於對他一度學習知識的態度總結出了結症。不管怎麼說,他化學反應方程式這一塊兒知識點學得最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