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語茗,你醉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把剩下的酒喝得涓滴不剩。

“你以為回到你身邊我不會怕嗎?我怕過了一年,你對我的愛已經談了,更怕你會像當初拋棄我那樣,再傷一次我的心,可是那些我都不管了,反正我決定再相信你一次,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她揪住他的領子,湊到他耳邊哭吼,“你他媽的給我聽清楚了,懂嗎?”

“懂。”他隻能愣愣地點頭,這女人一喝醉,就從溫馴的小貓變成母老虎了,可憐的是那句狠話明明是他教她的,最後卻用到自己身上來。

“懂就好,你不可以再跑掉了喔。”她的眼神變得迷濛,酒精催化了她一夜未眠的瞌睡因子,她打了個小嗬欠後,一頭往他懷裏栽去,閉上了眼。

裴聿海傻眼地瞪著這耍完狠就睡著的小女人,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卻又有些想哭。她一言一語都撻伐著他的心,似乎真的不在乎他的缺陷,決定賴上他了。

他可以再擁有她一次?他未言明的愛,比她想像的多了許多底色,他能夠再像以前那樣,一古腦兒將自己的愛灌注在她身上嗎?

他多麼想告訴她,如果有機會再和她一起,他不會再傷她的心。但這次一旦承諾,等於他把身上背負的枷鎖放一半在她身上,她承受得起嗎?萬一到最後,被傷了心的人是他怎麼辦?

十二點,兩人相愛的時間,他猜想她應該哭了好幾個午夜,他又何嚐不是?隻是不習慣示弱的他沒有淚,隻能夜夜睜眼到天明,他已經記不起有多少個夜,失去懷裏溫暖的她,能夠無夢到天明。

低下頭,看著埋在胸膛那全然信任的小臉,一年了,一年的疏離和不聞不問,竟沒有把她推遠一些。她會怕,但仍飛蛾撲火般的迎向他;當年他也很怕,卻如喪家之犬的退縮了。

到頭來,他比不上她有勇氣,慚愧之餘,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竟因此而感動。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語茗。”他撫上她的發,臉上有著掙紮的痛楚。“再給我一點時間,再一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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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語咖啡館外,一名身材高大結實的幫工,穿著可笑的圍裙,正拿著一支掃帚清理著門前的台階。

裴聿海邊掃地邊莫名其妙地思索,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竟然在沈語茗的咖啡館裏工作起來。

她在他家中清醒後,馬上由酒醉的母老虎變回小貓,完全忘了自己昨夜是多麼威風,氤氳著眼請求他載她回店裏,說她的咖啡豆供應商今天會送貨來,還有店裏一天沒開門,也需要清理一下,於是他便像中了邪似的,專車送她回店裏。

之後,就在他要離開的前一刻,她仍是那麼留戀地望著他,一邊挽起袖子做起吃力的打掃工作,逼得他在心裏不斷痛哭自己無用,卻仍臭著一張臉搶走她搬起的椅子,讓她有空去做其他輕鬆的工作。

離開店還有一個小時,一輛小貨車突然停在店門前,一位戴著眼鏡的瘦高男子拿著幾個袋子,對門口掃地地裴聿海視而不見的直接推門入內。

“語茗,我送咖啡豆來……”男人的親熱叫喊,在門關上前由裏頭傳了出來。

掃帚十分精準地卡進門縫,裴聿海左臉抽搐著,一種不爽的情緒直飆而上。

他告訴自己,他不是故意偷聽什麼,隻是一男一女獨處在一個空間,他得暗中保護沈語茗,所以他並沒有進門,隻站在外頭。

“語茗,來看看,這是我們新進貨的南美咖啡豆,我特別拿一包讓你嚐嚐。”男子語氣中有著興奮。

“謝謝你,陳大哥,那價格我加在這期的貨款給你吧。”

“不用了,就說是送你的。”陳先生露出一絲靦腆。“對了,語茗,你店裏星期一公休吧?不曉得你下星期一……”

“語茗,門口掃好了。”裴聿海十分精準地在些時闖入,完全沒把那男人放在眼裏。“掃帚放哪裏?”

“放後麵的儲藏室裏。”她指了指廚房,臉上盡是微笑。

以為裴聿海是新來的打掃工人,陳先生不以為意,繼續被打斷的話題。“下星期一有花展,我們……”

“要我幫忙開店門嗎?”再一次,裴聿海出現得十分巧妙,他隻是幫她忙,絕不是心裏吃味地她和別的男人調笑。“還有那些窗簾?”

“麻煩你了,聿海。”其實沈語茗一顆心都放在那個走來走去的男人身上,哪裏聽到其他人在說什麼。

“語茗,他是誰?”陳先生終於忍不住問了,他發現她對那個掃地的工人特別溫柔,笑得像要滴出蜜似的,他來這裏十幾次,沒見她這麼嫵媚過。

裴聿海狀似自然的做著自己的工作,暗地裏卻拉長了耳,也在等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是……”沈語茗想了想,還是決定為兩個人的關係做最好的注釋。“他是我丈夫。”

陳先生的下巴掉了。他怎麼沒聽說美麗老板娘結過婚?而另一旁正在係窗簾的裴聿海則暗自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聽清楚她說的話了……是老公,而不是前夫或其他拉拉雜雜的稱謂。

“呃……原來是沈先生啊!”絲毫沒察覺自己的語病在哪裏,陳先生隻是羞窘得想逃。“貨、貨送到了,我也該走了,呃,再見。”

說完,拔腿就想溜,但背後一道威嚴的聲音,硬生生定住他有腳步。

“等一下!”裴聿海冷冷地瞪著他怕背影,“我姓裴,不姓沈。”

“是、是,裴先生。”

“還有,”他伸手取走沈語茗手上的一疊鈔票,“你的貨款不想要了嗎?”

“啊,對。”搔搔頭,陳先生急忙回頭拿了貨款,尷尬地道聲謝後,才匆匆離開。

沈語茗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一切,不禁嬌嗔,“你這樣,他下回若不敢再來,我開店要用的咖啡豆怎麼辦?”

“換人!”這對裴聿海而言,一點不是問題,尤其那男人還覬覦他的女人。

“你以為品質好的咖啡逗這麼好找嗎?”她馬上舀起一匙,磨成粉,慢慢地烹煮起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你就這樣楊繼續見他?”一張酷臉馬上沉了下去,眼中布上陰霾。“他約了你幾次?”

“一次都沒有,就被‘沈先生’給破壞了。”她睨著眼打趣他。

裴聿海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你……你怎麼不說,我是你前夫?”

“因為在我心目中,我們並沒有離婚。”她收起了笑容,正經地說:“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丈夫。”

這番話,再一次融化了他想推拒她的念頭,太大的矛盾讓他坐立不安,索性逃避。“你的店開了,我要先走了。”

“你又要回家喝酒抽煙了嗎?”她突然問。

他沒有回答,因為除了那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聿海,這次我不會再阻止你了。今天工讀生開學,不會過來幫忙,店裏就剩我個人招呼,我沒有餘力再攔你。”她好整以暇地把咖啡倒入杯中,定定地望著他。“隻要你記得,你做什麼,我就跟著做什麼。”

他抽一根煙,她就抽十根;他喝一杯,她就喝一瓶!

這種無言的威脅,令裴聿生活經驗無力地瞪著她。眼見時間已來到十一點,接下來就是熱鬧的午餐時間,第一批客人已經走進門,她一個人怎麼可能應付得來?

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我留下。”說得有些勉強。

聽到這話的沈語茗笑了,將本日第一杯半糖雙倍奶量的咖啡放到他身前,然後轉身招呼客人去了。

張大眼瞪著這杯咖啡,他深深有種受騙的感覺,她根本吃定她會留下。

一次心軟之後,裴聿海毫無選擇地變成寄語咖啡館的固定班底。

看著她一個人忙碌,他便狠不下心視而不見,當有男客人上前搭訕時,他鐵青的表情往往能嚇退幾個心懷不軌的家夥。

就這樣,他留了下來,幫她端盤子、算賬,偶爾還要修修壞掉的窗戶或電燈什麼的,工作不算忙,但確實讓他少了很多胡思亂想的時間。

她沒有再提起要和他複合的事,反正他就在她身邊,觸手可及;任何有關的他耳疾的事她也不再說,壓根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的人——其實戴起助聽器,他也跟正常人沒兩樣。

在她軟硬兼施下,他十分不得已地必須接觸形形色色的客人,他發現並沒有人會對著他的耳朵竊竊私語,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投以特殊眼光,甚至有人猜測著他是店老板,直言若非他看起來還稱頭,他們追老板娘是追定了。

地球一直在轉,時光不停逝,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事在忙碌,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他有什麼不對。

在別人眼中,他還是出眾的,和沈語茗是極為相配的一對;在她眼中,他仍是那個愛她及她愛的男人。

這些事實讓他慢慢覺得,自己以前的顧慮和逃避,似乎隻是庸人自擾,因為他擔心的事一項都沒發生。

就這樣,裴聿海慢慢地重新走入人群,因沈語茗的好言相求,他去把半長不短的發剃回以前的五分頭,露出那令人自卑的助聽器,作息也漸漸正常。有好幾次關店後,他幾乎不想回到那個沒有她的髒亂家中,那張失去她氣息的冰冷大床,就像長出千萬根刺,叫他睡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