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到溫州的那半年時間裏,鄭璧如一心撲在籌建瑞安新校和組建教育集團上,幾乎很少有時間回寧波看望妻子和孩子們,每次都是妻子胡賢祉利用休假日從寧波趕過來看他,夫妻倆才得以短暫地相聚。
等到新校辦起來了,教育集團也建起來了,新紀元開始慢慢走上了正軌,鄭璧如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這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回寧波了。這麼一想,思念之情就如雨後的春筍一般,嗤嗤嗤地從心底裏冒了上來。他算了算,再過個把星期就該是1999年的元旦了,也該回家看看了!他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說。
鄭璧如把學校的事情都安排妥了,就抽空去了趟長途車站,買好了回寧波的車票。學校裏雖然有一輛小車可以調用,但節假日的時候學校其他領導也可能要用車,所以元旦那天,他沒有驚動別人,而是帶上簡單的行李,獨自一人悄悄地來到了長途車站。
人聲鼎沸的候車室裏,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鄭璧如坐在嘈雜的人群中,忽然感覺有些恍惚。有多少年沒有坐這樣的長途汽車了?雖然這裏的環境不怎麼樣,候車的時間也長了一點,但是像這麼獨自一人自由自在地呆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這種久違了的感覺,倒是也蠻放鬆、蠻有意思的。
鄭璧如哪裏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一段漫長而又難捱的旅程。
上午八點半,長途汽車按時駛出了車站。當時車上的座位並沒有坐滿,車廂裏的空氣也還算不錯,鄭璧如把行李安置妥當了,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從溫州到寧波,滿打滿算四個小時總該夠了吧?如果一路順利,中午應該就可以到家了!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盡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一點,然後閉目養神起來。
可是汽車出站後,似乎根本就不急於趕路,特別是當看到路邊有人站著的時候,司機就會故意靠過去,把車速放得很慢,以便售票員招徠乘客。
就這樣,汽車走走停停,沿途不斷地有乘客上來。整整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汽車才走到了樂清。而車廂裏,早已擠滿了人,空氣也變得渾濁起來。
鄭璧如有些擔心起來,本來滿以為中午可以到家的,昨天和胡賢祉通電話的時候,妻子還說要等著自己回去一起吃中飯呢。可照這個速度,中飯怕是趕不上了。
果然,汽車又像蝸牛似地,慢慢吞吞走了兩個來小時,突然拐進了路邊的一片空地,在一家十分簡陋但規模卻不算太小的飯店前停了下來。
“中飯時間到了,在這裏休息半個小時再出發!”司機自說自話地對大家說了這麼一句,便一溜煙地鑽進了那家飯店的一個包間,不見了影兒。
乘客們無奈,隻得紛紛下車。鄭璧如看看時間,果然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可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於是便隨眾人下了車,想鬆鬆筋骨,順便上個洗手間。可是直到下了車,他才發現原來這裏竟是一家黑店,一葷一素十分簡單的一份快餐,在別的地方充其量也不過就賣五塊錢,可是這裏竟要二十五元一份。更為惡劣的是,這家黑店還串通了客車司機,進行強買強賣,不管你願不願意,都非得買上一份才能“過關”,隻要有一位乘客還沒有買上這種“霸王快餐”,客車司機就不肯現身。
這算什麼事兒?這幫人也太猖狂了!鄭璧如的火騰地一下子就上來了。可是,正所謂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在那種情形下,鄭璧如想要堅持正義也無能為力呀。他堅持不買這種惡心的“快餐”,沒成想立馬成為了眾矢之的,大家都責怪他,說他“小氣”,耽誤了大家趕路。
折騰了許久,等鄭璧如回到寧波的家裏,已經是夕陽西下,黃昏時分了。
雖然在這趟回家的路上鄭璧如遭了不少罪,但是回到新紀元後,他任何人都沒有說,因為新紀元正處於創業發展時期,各方麵開支巨大,學校的條件也十分有限,鄭璧如不想給董事長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這趟坐車的經曆,也讓鄭璧如驀然體會到了妻子每次趕來溫州探望自己有多麼的不易。從那以後,每月他都會回寧波一趟,每次仍舊都是去乘坐那種長途客車。他寧可自己多受點罪,也不能再讓妻子那麼辛苦地趕來趕去了。
1999年4月的一個雙休日傍晚,鄭璧如坐上了一輛由溫州開往寧波的臥鋪大客車。這一次,由於白天事務纏身,他不得不選擇了一輛夜車。
也好,可以利用這一路的時間好好地睡它一覺。鄭璧如這樣想著,和衣在鋪位上側身躺下,可能是白天忙得太累了吧,隨著汽車的一路顛簸,他很快就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鄭璧如忽然被一陣吵鬧聲給驚醒了。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向窗外瞧了瞧,咦,車子怎麼停在路邊不走了?
他趕緊坐了起來,這才從四周乘客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中聽出了一點端倪:原來,他們乘坐的這輛大客車被劫持了!
所幸的是,這趟“劫車事件”並沒有釀成什麼後果,劫車者隻是因為與車主有過節,才采取了這種過激的行為,對乘客的人身安全並未構成什麼威脅。不過,包括鄭璧如在內的所有乘客,都被關在車內整整扣了近四個小時的時間,直到警察趕來方才被解救出來。
鄭璧如在回家的路上遭遇劫車事件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董事長的耳朵裏,雖然這隻是一場虛驚,但陳董還是很不放心,他想:鄭校長已經不是年輕人了,即使沒有遇上這種劫車的危險事情,獨自一人那麼長途奔波,也不安全啊,過去是我疏忽了,今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鄭校長去坐長途車了!
很快,陳先生就撥出專款為鄭璧如配了一輛轎車。從那以後,鄭璧如再也不必去乘坐長途客車了。
1999年11月的一天,學校的轎車司機像往常一樣,專程送鄭璧如回寧波,車子剛剛走到寧海境內,意外突然發生了。當時,鄭璧如正坐在小車裏打著盹兒,“砰——”一聲巨響將他驚醒過來,一陣巨大的慣性將他重重地向前甩去,他趕緊用手緊緊抵住前麵的座椅後背,這才沒有受到什麼重傷。
“怎麼了?出車禍了?”鄭璧如看到司機呆呆地坐在駕駛室裏,焦急地問道。
“我,我,我撞到人了!”驚魂未定的司機結結巴巴地說道。
“撞到人了?”鄭璧如趕緊下車查看,果然看到在車子前方不遠處的公路上,正躺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年輕姑娘。
“快,快,救人要緊!”鄭璧如一邊招呼著司機,一邊掏出手機撥打了120。
就在這時,當地的百姓紛紛圍了過來。受傷的女孩很快就被呼嘯而至的急救車給接走了,可群情激憤的當地人不僅沒有散去,反而將鄭璧如的車子團團圍了起來,那氣氛一觸即發。
危急之中,鄭璧如突然想到自己有一個在萬裏就讀的學生,其父如今在當地已是一位頗有名望的企業家。於是趕緊與他取得了聯係,在這位當地企業家的斡旋下,當地政府很快就派人趕到,這才穩住了局麵,將鄭璧如和他的司機“解救”了出來。
陳先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專門為鄭璧如配了車子,卻又出了這種事。想想也是,像鄭璧如這樣常年溫州寧波兩地奔波,難保路上不出點意外。於是,他就更不放心了:“鄭校長啊。我看你還是把胡老師給接過來吧,你這樣趕來趕去的,我實在放不下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