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爸爸渾厚而遙遠的聲音還在回蕩著,杜綰綰卻忍不住勾出一抹領悟的笑意。也許現在就是她該收起羽翼的時候了!但是即便收起羽翼,她也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必要的時候她還是會恢複到那個鋒芒畢露的自己!
“你?”葉家人接觸到軒轅絕冰冷的視線,不由地一震,下意識地覺得這個男人不是他們可以惹得起的!
“什麼?”葉鈞畢竟是一城之主,還算是見過場麵的人,雖然軒轅絕的氣勢很據壓迫性,但是聽到這話,葉鈞還是忍不住惱羞成怒。“既然是有婦之夫,何以還要來湊這樣熱鬧?葉某看你是心存搗亂的吧!”
麵對葉鈞的惱羞成怒,軒轅絕的臉色沉了沉,正要發作,人群中卻忽然傳來一把男聲,聲音爽朗豪邁。
“葉城主,何必動怒?這事想必是有誤會吧!”
眾人聞聲望去,人群中走出一個身穿青色華服的年輕男子,手執玉扇,俊朗的五官掛著爽朗的笑容,梳著整齊的發冠,整齊的裝扮,眼神坦蕩蕩的,感覺得出他是一個很正派豪邁的人。
“誤會?事實擺在眼前何來的誤會?公子不知實情的原委莫要胡亂插嘴才好!”葉鈞有些不讚同青衣男子的話,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突然跑出來攪局的年輕人,青衣男子渾身上下流露出的正氣讓他莫名地生出一陣好感。
“葉城主莫急,在下自會解釋清楚誤會何來!”青衣男子搖了搖手中的玉扇,笑了笑沒有詳細解釋,徑自越過眾人,來到軒轅絕和杜綰綰的身邊,俯下身撿起地上的繡球,拿在手中拋了拋,才道:“誤會就在於這個繡球!”
“哦?”葉鈞有些意外,滿臉怒容頓時不見了蹤影。“此話怎講?”他倒想聽聽這個年輕人要如何解釋!
一邊的葉暖聽見這話,目光下意識地看向青衣男子,眼中隱隱閃過些驚詫,直覺這個男子是來替她解除難堪的!
青衣公子聞言並沒有急著解釋,而是回頭望向軒轅絕懷中的杜綰綰,目光溫潤。一直被軒轅絕護在懷中的杜綰綰聽見青衣男子的聲音,隱約覺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聽到過一樣,然而怎麼想都想不起到底是誰,不由地從軒轅絕的懷中探出頭,想一看究竟。視線正好迎上青衣男子的投來的目光,杜綰綰眸光不自覺地閃了閃,是他?那個在天下樓才藝比賽時遇見的青衣公子?自從那一麵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
杜綰綰有些驚詫,那青衣公子的神情似乎是認識她一般!
才這麼想著,便見那青衣公子對著她露出溫潤的笑意,眼神溫暖,一瞬間竟讓她有一種親人相見的親切感。這個青衣公子究竟是誰?
杜綰綰眼底閃過一絲迷惑,發感覺到軒轅絕摟著她的手力道大了幾分,她才從青衣男子的身上收回目光,抬頭見軒轅絕正定定地望著她,神情滿是不安!
心裏頓時明白軒轅絕一定是以為她和青衣男子之間有什麼關係!
那一刻她竟然還有心情笑出來,朝著他做了個調皮輕鬆的表情,軒轅絕見了一顆不安的心才漸漸被安撫了下來!她要表達的,軒轅絕全部都了解,這算是兩人不知不覺間便養成的默契吧!
青衣公子瞧見杜綰綰和軒轅絕之間的情愫互動,眸中閃過一絲欣慰!視線從兩人身上離開,回到人群中,開始解釋道:“正如葉城主一開始提到已經婚配或成家的人別湊這個熱鬧,同樣對葉小姐無心的,即便唯有婚配未成家,也煩請退到邊上看看熱鬧就好了。關於這兩點警告這個公子都沒有違反,很顯然這位公子根本就沒打算去湊這個熱鬧!
而且大家也看到了,這位公子所在的位置原本就是在人群之外,就更加說明他並沒有參與到小姐的奪繡球活動中,繡球會落到這邊純粹是意外。還有一點,所謂拋繡球接繡球,小姐拋有心人接,而繡球雖然落到這個公子的腳邊,可是這位公子的雙手從頭到尾都被碰過繡球一下,既然沒有接繡球,城主這個女婿自然就不能亂認了!就算城主要認女婿,那個人也應該是在下才對!因為小姐的繡球,此時正在在下的手中,而在下是在場那麼多人中唯一一個用雙手接住繡球的人!”
青衣公子的一番話,解了眾人的困惑,當然也讓眾人憤怒!不用出一份力,便把所有的好處都給攬了,這怎麼能叫人不氣憤?
甚至有人不讚成,呼籲道:“城主,不如請小姐再拋一次繡球!”
“對!再拋一次繡球!”麵對部分人的提議,大部分人都同意地附和道。
“這?”葉鈞被青衣公子這麼一說,再聽見人群的呼聲,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隻得看向自己的女兒,似乎是打算一切全看女兒的意思。
葉暖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隻是淡淡地說了聲:“一切全憑爹爹做主!”
聽見女兒的回答,葉鈞心裏衡量了一番,吉時已過,斷然不可能再重新拋一次,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便隻有一個了。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可否自我做個介紹?”葉鈞望著青衣公子問道。
“葉城主,在下杜子謙,乃晉城人氏!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婚配,做點小本生意,家境不算大富大貴,但也算是殷實人家!”青衣公子很坦然地自我作了介紹。
“咦?”聽了杜子謙的介紹,杜綰綰最先有了反應。杜子謙?他竟然也姓杜?
不由地上下打量了杜子謙幾眼,心中漸漸有了些了然!
沒有記錯的話杜晚晚的母親杜煙染的娘家就是在晉城,而在晉城姓杜的人家並不算多,還有她現在這張臉是杜晚晚本來的真容,而之前從柳家人的反應看來,杜晚晚跟杜煙染長得很相像,如此梳理一遍,對杜子謙的身份杜綰綰已經猜到大概了,差的不過是一點印證罷了!
而葉鈞聽了杜子謙的介紹,麵上不動,心裏卻頗為滿意的。這樣的女婿也算是萬眾挑一的了,再加上晉城和他們這個小城鎮不算太遠,女兒若真嫁給這位杜公子,他這個做父親也倍感欣慰。
“既然杜公子尚未婚配,也接了小女的繡球,那麼這門親事就算定了。如此便請賢婿一同回府稍作準備,待擇定的吉時一到便可與小女成婚!”葉鈞說著,又轉向人群,道:“方才葉某聽見有人提議小女重新拋一次繡球,但是此次拋繡球招親是按吉時進行的,如今吉時已過,葉某隻能對大家說聲抱歉了!”
說完,對著杜子謙比了個請的手勢,葉家一行人便陸續打道回府。走了兩步,響起什麼,葉鈞忽然又停住了腳步,目光越過人群望向軒轅絕。“這個公子,葉某剛才多有得罪,請勿見諒,若不嫌棄,請隨葉某一同回府喝杯喜酒!”
“是啊,一起來喝杯喜酒吧!”杜子謙一臉淺笑,接著葉鈞的話尾邀請道。他是真的很希望他們二人能夠前去喝他的喜酒!
“好啊!”軒轅絕不動聲色地望著杜子謙那張始終麵帶溫潤笑意的臉龐,一向不應酬邀請的軒轅絕竟然同意了。
因為他知道,他的綰綰有事是需要從杜子謙身上弄明白的!
夜晚的葉府還沉浸在一片紅色的喜慶當中,大廳裏外賓客還在歡聲笑語,而一對新人卻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葉府的後院,遠離了前院的熱鬧喧囂,一切都顯得那麼安詳。
後院的八角亭內此時坐著兩男兩女,男的俊美,女的嬌俏。
“如此良辰好景,綰綰是不是該向兩位新人敬一杯?表哥?表嫂?”說著,端起斟滿的酒杯徑自站了起來,新換下的一襲紫衣飄渺,一頭青絲隻是用一根綢帶簡單地挽起,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此時的杜綰綰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
新娘子葉暖經過一番裝點,比白天看來還要美得多了。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子謙,這……”麵對杜綰綰的話,葉暖有些反應不過來,杜子謙從來沒跟她說過這兩個人便是他的表妹和表妹夫,方才在大廳的時候,他也隻是說帶她去見一個人,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卻並沒有說到底是誰。
杜子謙卻隻是微笑,似乎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拉著葉暖站了起來,伸手端起桌上的兩倍酒,一杯遞給葉暖。
瞧見這一幕,杜綰綰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了,連忙舉杯祝賀道:“祝表哥表嫂夫妻和睦,白頭到老!”說著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好!”杜子謙再也忍不住發自內心地笑出聲,爽朗的笑聲裏,滿是親人久違的欣慰。
“好表妹!表哥也祝你和妹夫,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說著,和身邊的葉暖眼神交彙,雙雙仰頭一飲而盡,低下頭滿意的眼神看向安靜陪伴在杜綰綰身邊的軒轅絕,白天已經見過一麵,再次見麵還是忍不住為表妹身邊的這個男子的優秀讚歎!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這個男子都是萬眾挑一。心裏不由地感歎也隻有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他那舉世無雙的好表妹!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聽了杜子謙的話,軒轅絕和杜綰綰不自覺地望向對方,眼神交彙的瞬間,鮮活的世界仿佛褪去了色彩,世間萬物仿佛都不存在了一樣!
那一刻他們的眼中隻看得見彼此的存在!
——四國峰會——
時間一晃,已到了四國峰會日子。
峰會開始前的某天晚上,夜深人靜,偶爾飄過打更的聲音。縹緲遙遠,仿佛是從很深很深的地底下傳來的,聲音中帶著絲絲的魅惑。
已經是入秋的季節,三更天了,天空漸漸多些霧氣。暗灰色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寂靜的大街上更加寂靜。忽然聽到一陣車輪滾動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因為車上裝的東西極為沉重,車輪滾過大街上的青石板時發出一陣‘嘎吱嘎吱’沉悶而難聽的聲響。
一個人影從霧氣中走出,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就仿佛他隨著霧氣而來,乘著霧氣而去。人影的身後跟著幾輛馬車,車廂畢竟粗陋看得出是貨物馬車,車廂被封閉得很嚴實,看不見裏頭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幾輛馬車,均是除了駕座上隱約可見一個身影之外,並沒有發現其他人存在。
走在最前麵的人影,黑色的鬥篷,黑色的衣衫,伴著絲絲霧氣,就好像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精靈。
就是在這樣的無人的黑夜,一個黑衣人,幾輛馬車有條不亂地向著城門外駛去,一路上竟然暢通無阻,如入無人之境。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用力的喊了一嗓子,隨即在更鼓上敲了三下。許是聲音太大了,驚散了枯樹上的寒鴉。打更人暗暗一笑,打了個哈欠,向前走去。
“三更天,這真不是個好差事,三更半夜不能睡覺不說,還要在這麼空曠無人的大街小巷悠轉。哎,要不是生活所迫,這樣的苦差估計沒人會願意接。”打更人小聲嘀咕著。
再過幾天就是歸元大陸一年一度的四國峰會了,不知道朝廷會不會派侍衛出來巡視?那樣的話大夜晚的起碼不用一個人孤零零的,無聊不說還得擔驚受怕。
一陣寒意襲來,打更人打了一個冷顫,並不是寒冷的季節,但這一個冷顫倒是把他給凍清醒了。無論如何他再也不能犯迷糊。因為就在他神誌清醒的那一刻,發現自己的正前方,似乎有幾個影子勻速地移動著。
打更人是個聾子,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敢接了更夫這個差事。
打更人聽不見聲響,隻是見幾個影子不斷地移動,奈何濃霧遮眼,他愣是沒看清楚到底是什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赫然發現幾步遠的地方有一個人,一個黑衣黑鬥篷的人向著他走來。確切的說不是走來,而是飄來。在這個黑衣人的身後還跟著幾輛馬車,駕車的車夫一個個用黑色的長袍遮住臉麵,包住身子,隻看得見兩隻眼睛,眼神卻一個個冷厲得讓人害怕。
看到這,打更人忍不住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剛才所見的黑衣人和幾輛馬車卻消失不見了。一陣涼意從心底泛到手心,本來出汗的手心刹那間變得冰涼。
三更剛過,離四更還遠,打更人心裏一陣害怕,倏地轉身快步向家中的方向跑去。
街上依舊是一個人也沒有,打更人往家跑著,一刻不也敢停留,現在的他隻願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中。
又一陣寒意襲來,在這種不冷不熱的季節裏真是罕見。打更人心底的恐懼越來越強烈。不巧的是,沒跑幾步,打更人整個人一陣晃動,他似乎撞上什麼東西了。
打更人以為自己是撞到牆了,抬起頭,卻發現眼前根本不是什麼牆,而是一個人,一個黑衣黑鬥篷的人。一陣風吹來,正好掀起了黑衣人頭上的鬥篷一角,打更人清晰地看見鬥篷下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帶著肅殺之氣。
打更人迅速後退幾步,黑衣人卻不知何時飄到了打更人的身後,他真的是飄過去的,因為,打更人並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就這麼一瞬間,他就到了打更人的身後。
打更人‘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顫顫抖抖的說:“大俠,我隻是一個打更的,我們無冤無仇的,您……”還沒等打更人說完,黑衣人便飄然而去,快的仿佛從未出現過。
打更人揉揉眼,確定剛才不是幻覺,隻是黑衣人呢?
打更人有些回不過神來,胸口卻忽然一痛。“噗”的一聲,打更人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下。
打更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孽,竟然落得橫死街頭的命運,他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惹了什麼人。
隻來得及在失去意識之前聽到這樣一句話,“別怨我出手無情,怪隻怪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打更人聞言瞳孔忍不住放大,想不明白一個中年人的聲音為什麼會如此年輕!
瞳孔再度縮放,閉上雙眼之前隱約看見幾輛馬車無聲地從他的身邊經過,留下一股略帶刺激氣味的味道,氣味飄進鼻中竟然是那樣的熟悉。
忍不住嗅了嗅,下一秒打更人的身子竟然抽搐起來,似乎是受到什麼極大的刺激。
這股味道竟然是……
打更人不知哪來的氣力,竟然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嘴巴張了張,來不及發出任何的聲音,忽然眼前黑衣晃動,頭頂一片白色的粉末撒下,下一秒地上便隻剩一灘血水,哪裏還有打更人的身影?
看到這一幕,鬥篷下的那張臉嘴角扯了扯,勾出一抹陰測測的冷笑,而後身影一閃,隨著馬車的方向飄去。
這時霧氣更濃了,一輪圓月遙掛天際。濃濃的霧氣遮住視線,在幽靜而古怪的氣氛中氤氳開去,偶爾飄過的幾隻黑乎乎的蝙蝠,向著圓月飛去,本來就有些昏暗的月亮之上出現幾個暗黑的身影,幾聲刺耳的尖叫呼嘯而過,而後大地重歸寂靜。
城外的小河邊,一個身穿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迎風站立,氣定神閑地立在河邊。明明閑散優雅至極,但那身影看上去峭拔英挺,隱隱竟有一絲王者氣度。倒剪的雙手正在把玩著兩顆玉石珠子。河邊濃重的霧氣讓周圍的景色看不清楚。月光並不明亮,就像行將就木的老人,在挽留之際喃喃自語,說不出的淒慘和悲涼。
黑衣人抬頭看了看城中央,又抬頭看看月亮,手中的珠子極為節奏地轉動著。
一陣風吹來,濃霧被吹得四散,濃霧中走出一道身影。黑色的鬥篷,黑色的衣衫,伴著絲絲霧氣,就好像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精靈。
黑影走近,對著河邊迎風而立的錦衣華服男子單膝跪了下去。“主上。”
“嗯。”錦衣華服的男子嗯了一聲,身影未動,低低的聲音問:“事情都辦妥了嗎?”
地上跪著的黑影人聞言,恭敬地點了點頭,答道:“回主上,一切都準備妥當!”
“好!”錦衣華服男子吐出一個讚歎的字,語氣卻是涼薄至極。話音落便沒有的言語,空氣中隻剩下那玉石珠子轉動時發出的摩擦聲。
天漸漸的明亮了起來,又是新的一天了,遙遠的東方已經泛白,又是一年一度的時候了,一場好戲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