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著,另一張桌的聲音傳了過來,“俞兄,照你看今年這科還是一樣難考?”
另一人答道:“難,不過也不會差太多,考試的人又會比平常多,要考上還是一樣的難啊。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
“的也是,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本朝以來,中進士科的大都在而立以上,四五十歲的也不稀奇。很少有年輕的。”又一人道。
“照各位這麼,在下豈不是還要再等十年,才差不多。”
“哈哈,我再等二十年,能中就知足了。”一桌四人都笑了起來。
“不過,看到剛剛離開的藍袍公子沒有?他父親陳遠達陳大人,二十歲的時候就高中榜眼,現在好像是戶部尚書呢。”
“不是尚書,是翰林院的大學士。”
“都差不多。”
“二十歲的榜眼啊,了不起。他那一科的狀元怎樣?老頭子嗎?”
“這個,不太知道……”
婉貞心中一痛,手輕輕顫抖:這位陳大人正是父親的同科,隻是,現在……
忽然,身旁有人朗聲道:“那一科的狀元就是年僅十八歲便一舉奪魁的陸明峰大人,本朝最年輕的進士,一時震動朝野。”
婉貞忙抬頭望去,正是剛剛進來的那兩人中穿白衣的。那人也剛好抬頭,對上婉貞的視線,微微一笑,炯炯有神的目光又四下掃了掃。他這一句話,四周立即靜下來了。有人謹慎的起身,匆匆離開。那人依然悠閑自得的喝茶。剛剛一桌笑的四人倒也不介意,立刻有人問到:“不知這位陸大人現在官居何處,怎麼很少聽?”
那人不緊不慢的道:“這位陸大人,不幸被人所害,英年早逝。”
“那真是可惜了。那陸大人有後代麼?”這個人倒是很憨厚,一直追問。
“隻聽,陸夫人殉情自盡,留下一個女孩。”
婉貞心中一酸,略定心神後重新打量那人:他怎麼會對我家的事這麼了解,又如此大膽。不是認識的人,婉貞的印象中實在想不起父親有這樣的朋友,更何況這人年紀比婉貞大不了太多,父親好友的後代?婉貞心裏思量著。
“敢問,兄台有何高見?”那人也注意到婉貞的神色有些不同。
婉貞神情自若,道:“在下不過是聽得那邊幾位兄台的言語,心裏思量不同罷了。”
那邊四人忙:“還請見教。”
“不敢。不過,剛剛幾位今年的恩科變化不大,在下卻不這麼覺得。本朝以來,科舉文試已成定製,為選拔官員之重。然而,近年來文試的題目卻難以推陳出新,越來越往書袋子裏鑽。朝廷選拔官員,是為了輔佐君王,治理國家,教導百姓,安定下,可不是要書蛀蟲來啃書的。本屆主考官,之前的四位老臣換掉了三個,雖然有各種原因,但是做出這種舉動,想必朝廷也要有所改變。
“再者,因為這樣選上來的人,年齡偏大不能久用。新帝登基以來,隻舉行過一次廷試,還因為服喪等等緣由不能親自選題、題名,全由幾位老臣代勞。如今朝中,放眼望去全是先帝遺留的老臣。雖老臣沉穩持重,堪托大事,”婉貞嘴角上揚,微微一笑,“不過麼,太過持重了,也麻煩。皇上也需要一些銳意進取的新人來輔佐。所謂‘一朝子一朝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因此,我想本次恩科,皇上是看好了時機,要親自選題選人。自然與往屆不同。不過,實屬在下隨意猜測,準不準的,各位姑妄聽之。不必放在心上。”
“了不起啊,聽閣下這麼一講。我等茅塞頓開。看來還是有希望的麼,哈哈。在下孟昌,相州人氏。我們幾個是同鄉。”另外三人也報了姓名,“敢問,兩位尊名?”
“在下梁振業,幸會。”那人拱了拱手,“這位是我的表弟。”
“在下,馬賜。”那個青衣男子看上去與婉貞差不多的年紀,黝黑的臉上還有些稚氣,更像是個大男孩。
“在下李宛。”
“李兄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見識,令人佩服。”梁振業向婉貞道。
“見笑了。不過是隨便。”
“二位都是見多識廣的人,不介意的話交個朋友吧。”這個孟昌倒是熱情,人看上去也很憨厚,“我做東,大家一起到隔壁的八仙樓喝一杯,如何?”
“這怎麼好?”
“事一樁,還請賞光啊。”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一行人離開了茶樓。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走後,那家茶樓角落裏的一對主仆的對話:
“人都給我記下了嗎?”一個相貌英俊,棱角分明,語氣舉止裏凜然帶著威儀的男子。
“是,都記下了,您放心。恕老奴多嘴,時候不早了,還請您早點回宮。免得不方便。”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