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梅甩不開他,連走帶跑地才跟上他的腳步,不住地問:“四爺到底要帶我去哪?”先告訴她去處,好讓她心裏有個底。
“不告訴你。”
“四爺……”
向臨春看著兩人背影,不禁鬆口氣。看這樣子,染梅肯定是忘了先前的疑問,幸好四爺出手,他才能逃過一劫,也不用受四爺責罵了。
當丫鬟原來是這樣的。
這是染梅當丫鬟以來,第一次深切地感覺,原來她真的是個丫鬟。
“還行不行?”
“……行。”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要是跟不上……要不要上馬車?”他掀開車簾,像個溫文君子柔聲詢問。
“多謝四爺,不用了。”她有兩條腿,雖然跑得不快,但勉強還跟得上。
姑且不說未婚男女不該共乘馬車,天曉得她一坐進馬車會落得什麼下場。
以往,她少有機會上街,要是離府也必定是搭乘馬車,而她的貼身丫鬟自然是跟在馬車後頭,如今她倒成了跟馬車的丫鬟,不覺得心酸,隻恨這馬車怎麼跑得那麼快。
這兒可是京城街道,雖說街道寬敞,但這馬車會不會跑太快了。
況且烈日未下山,曬得她滿臉通紅,渾身是汗。
“何必客氣,咱們都已經是裸裎相見的交情了。”他笑得嘲謔。
染梅聞言,左看右看,就怕他聲量不小教旁人給聽見,慶幸的是這下午時分,路上行人不多。“四爺自重,那不過是意外罷了。”就算她已沒有什麼清白可言,但隻要他不說她不提,誰都不能拿這事置喙,就怕他嘴巴大,逢人張揚。
“意外嗎?”他低低笑著。
要說意外也成,畢竟是因為齊千裏到來,他才刻意“意外”演出的。
她都不知道,為了她,他是多麼犧牲自己。
“就是意外!”要不呢。
喘死她了,明知道她已經小跑步得很累了,還要跟她說話……正喘著,卻見馬車已經停下,而前頭是幢高約五層的樓,大門兩旁有兩座露台,似是供人歇腳,而門上匾額題著龍飛鳳舞的“歡喜樓”三個大字。
那蒼勁飛揚的字體教她微愕地瞪著。
“瞧見什麼教你這般驚訝?”難道是發現這裏是什麼地方?慕君澤下了馬車,疑惑她怎能光靠門麵就猜出這兒是花樓。
這幢樓以往是家酒樓,後來前任老板轉營花樓,約莫八年前才被他買下,交給裏頭的鴇母打理,自己成了地下老板,眾人皆以為他是這兒的大主顧。
“是墨染大師的字。”她指著匾額訝聲問:“難道墨染大師也常來這兒?”
在大鄒,自然也有人專為鋪子題字,但是字體寫得這般瀟灑不羈,那就代表這是有交情的,要不一般都是正規的楷書較多。
“你到底有多喜歡墨染?”他覺得自己像是裏裏外外都被她看穿了。
他作畫多,卻是鮮少題字,隻偶爾在詩興來時,於畫作旁題詩,但那畢竟是少數,像送往大鄒的那幅“滿城飛花”,他也不過順手提了滿城飛花……他突地一頓,像是聯想到什麼。
“是喜歡墨染的才華。”她小聲辯駁著。不要把她說得那麼膚淺,好似她光憑畫作就會移情到畫者身上。
以為他會反唇相譏,豈料等了好一會,等不到半點反應,抬眼望去,就見他目光深沉地盯著自己,那陣光沒有半絲慵懶戲謔,反倒專注而銳利,如刀刃般地要將她剖開,教她心頭一顫。
她沒想過原來他一旦斂笑,不再笑鬧,竟是如此威嚴霸氣,教她的心隱隱悸動。
“走吧。”話落,他不由分說地牽著她的手。
染梅不解地由著他牽著,滿肚子疑問,卻不容許自己問出口,畢竟她現在可是丫鬟,得謹守丫鬟的本分。
踏進歡喜樓內,大廳裏到處擺設珠簾屏風,隔出一處處雅座,裏頭不見半個客人,就連光線都微暗,隻有兩三個小姑娘正在灑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