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有件事不知該不該問。”用過膳,她才啟唇。
他啜了口茶水。“想問什麼就問吧!”如今在妻子麵前,已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了。
“我聽說……大嫂是殉節的?”芝恩慎重其事地問。
雲景琛語氣透著傷感。
“大哥那時過世剛好三個月,大嫂便在房裏服毒自盡,等到隔日一早被人發現,已經沒氣了,幸好不是謙兒第一個看到,否則無法想像那傷害會有多大。”
“可是我卻聽謙兒說,大嫂親口答應過會看著他長大成人、娶妻生子,不可能會突然尋死,這件事傷他極深,到現在還不願相信自己的親娘會丟下他,還以為大嫂根本不愛他……”芝恩一直掛念著這件事,希望能找到合理的答案,讓謙兒得以釋懷。
“相公真的確定大嫂是殉節的嗎?”
他愣怔一下。“除了殉節之外,應該不會有其他原因,官府的人也來查過,她喝的那碗雞湯還剩下一些,毒藥就是摻在裏頭,府裏頭不可能有人會害她,隻有可能是大嫂自己放的……你在懷疑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隻是在想,如果我是大嫂,兒子年紀還小,就算再悲痛難忍,也不會就這麼拋下他,追隨相公而去。”芝恩就是想不透,才忍不住要問。
“失去了爹,又失去了娘,對那麼小的孩子來說,實在太殘酷了。”
“其實大嫂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我一直以為她能夠度過喪夫之痛,獨自扶養謙兒長大,所以對於她殉節的舉動,也十分訝異。”他反覆思量。
“更何況沒有人要求她非這麼做不可。”
芝恩耳畔突然響起八姑說的話……
太夫人最重視的便是女人的貞節,一女不事二夫,丈夫不在人世,也希望雲家的媳婦兒守寡,若能夠殉節更好,才能博得貞節烈婦的好名聲……
一股沒來由的寒意,又在她心底升起。
“怎麼了?”見她臉色泛白,雲景琛有些擔心地摸了摸妻子的額頭,並沒有發燙。“哪兒不舒服嗎?”
她實在無法形容那股異樣的感受,或許是自己多心了。“沒事……對了,相公這一趟去西遞村,可有收獲?”
“沒有。”他苦笑回道。“每個人的說法都差不多,實在找不出娘可能冤死的證據,加上管事也查不出瑞珠的下落,那麼亭玉就是唯一的證人。”
“可是小姑根本說不出“她們”究竟是誰,再說也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芝恩對此也很煩惱。
雲景琛站起身來,兩手背在身後,來回踱著步子,似乎猶豫不決,可是為了死去的娘,又不得不這麼做。“我有一個法子,隻不過有些風險。”
“什麼法子?”她忙問。
他俊臉一整。“就是帶亭玉去見祖母,如果真是祖母將娘推下井的,八姑也脫不了幹係,一定也有份,隻要見到她們,說不定就能夠想起整個經過。”
“可小姑就是因為受到太大的驚嚇,才會生了瘋病,萬一又受到剌激,她的神智好不容易清醒些,我怕又會……”芝恩實在不忍心那麼對待她。
“我明白你的顧慮,但這是目前僅有的辦法,隻能試試看。”雲景琛決定冒個險,也希望娘在地下有知,能幫助小妹指認“凶手”。
芝恩想了又想,實在沒有其他法子,也隻能支持相公的作法。
但願這個法子真的有用。
翌日,一大清早,雲景行又叫又嚷地被幾個奴才押著,送往別莊,盡管都位在南屏村,隻不過那兒的生活起居比不上雲氏莊園,凡事都得靠自己動手,沒有奴仆成群,也不會有人為他張羅衣食,雲貴川夫婦盡管舍不得,可也不敢替兒子求情,免得連他們也被趕出去吃苦受罪。
而芝恩則去後罩房探視乞婦,病情似乎又惡化了,額頭上的高熱讓她不禁憂心忡忡,便又趕緊把大夫請來,雖然開了藥方子,但也坦言作用不大,病人恐怕拖不過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