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終於來了!”邢東澇態度輕蔑地冷笑。“那個叫麻姑的死丫頭呢?怎麼沒有一起帶過來?快把人交出來!竟敢動手打主子,這種賤婢不給她一點教訓,永遠不會認清自己的身分。”

趙氏雖然憂心兒子的傷勢,但也知道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挨打。“老爺,還是先聽聽看阜康怎麼說……”

“奴才打主子就是不對!”他斥道。

有了公爹撐腰,柳氏膽子也大了。“相公無端被打傷,如今臥病在床,婆母怎能反過來替個婢女說話?”

邢阜康連坐都不坐,打算把話說完就走人。

“麻姑是為了保護主子才動手,她有什麼錯?三位該先去問問自己的兒子、相公,想對我的妻子做什麼?”他思前想後,可不認為邢阜翰是正好打修心園外頭經過,一定是安插了耳目監視飛觴堂,隻等韻娘出門,就能與她來個“巧遇”,足見居心撥測。

聞言,趙氏大為吃驚,雖然早就知道兩個兒子心有邢念,但沒想到真的會付諸行動,頓時無言以對。

柳氏臉色也跟著刷白了。“我家相公才不會……他才不會……”

她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丈夫的心裏在想些什麼,自己何嚐不明白,但總認為他的膽子沒有大到那個地步。

“他隻不過想跟你那媳婦兒說幾句話,什麼也沒做。”邢東澇冷哼一聲,這些自然是聽長子親口說的。

“他連男女有別,應該避嫌的道理都不懂嗎?”邢阜康厲聲地回道。“要知道對我的妻子無禮,就是對我無禮,別以為我會容忍。”

邢東澇嘲弄地問:“你的意思是也會動手打他?”

邢阜康轉過身,在臨走之前,丟下一句話。“保護妻子的名節和清白,是為人丈夫的責任,我不會打他,而是會親手殺了他。”

這不隻是表明立場,也是警告。

而這番話也讓邢東澇夫妻和柳氏都從座椅上跳起來,因為知道他是認真的,相信也沒有人敢說邢阜康這麼做不對。

至於邢阜翰會不會就此死心,那就看他們還想不想要這個兒子和丈夫,否則就得想辦法阻止。

又經過了三、四日,就如同韻娘所猜想的一樣,邢五終於來到飛觴堂傳話,說二老爺要見邢阜康,請他今天未時到修心園。

待邢阜康站在院門外頭,等待了那麼多年,邢東嶽終於願意見他了,不知怎麼,心情格外緊張。

在邢五的引路之下,他來到麵對天井的正房外頭,從敞開的花格扇門往裏頭看去,屋裏並不做寢房用途,隻擺了一張紫檀木桌,上頭有兩塊牌位,牌位前是一口小巧的香爐。

邢阜康的目光鎖定在牌位上頭,雙腳仿佛被什麼牽引似的,就這麼跨進去,走近一看,左邊的牌位寫著“賢妻包氏”。

“這不是娘的牌位嗎?”他皺著眉峰喃道。

接著,他又看向右邊的牌位,則是簡單地寫著“方十郎”三個字,他覺得陌生,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這人是誰?為何要上香祭拜他?”

''聽到他的自言自語,站在門外的邢東嶽走了進來。“他與我一起長大,曾是我的隨從,後來為救我而死。”

他轉過身,麵對多年不見,五官輪廓和記憶中的模樣相去不遠,不見明顯老態,唯獨已是滿頭白發的中年男子,稱呼向來是最困難也最尷尬的部分,便隻是凝望著,等對方繼續說下去。

“……你長大了。”邢東嶽兩手背在身後,眼神複雜地看著曾經在麵前哭泣的孩子,如今已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記得上回見麵,是我八歲那一年,已經過了十七年。”邢阜康不禁又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因為連府裏的奴才仆役都在背後嘲笑他,便一路哭著跑到修心園,就隻是想問一句“為什麼你不是我爹?”他在院門外頭哭了好久,最後門終於打開,邢東嶽摸了下他的頭,然後要自己別再來了,掌心上麵的那份溫暖,至今他都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