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張奚若:遊走在誌士與學者之間(1)(2 / 2)

於是,《獨立評論》被勒令立即停刊。

明明是點了火藥筒子的直接“肇事者”,張奚若卻很不以為然:“停得了《獨立評論》,民間的評論能停嗎?早就說過了,‘流芳遺臭,公能自擇’。他執意如此,可是陷‘大刀隊’於百口莫辯之地啊!”

張奚若算是一個響當當的公共知識分子。可他遇到的是一身血性的“軍匪”,再有理也成了無理。

通常情況下,軍人都不願意招惹文人,文人也不願意得罪軍人。軍人的拳頭硬,文人的骨頭硬。兩下硬碰硬,隻能是兩敗俱傷。就像現在,強文人惹了猛將軍,怎麼可能一團和氣地了事?

張奚若實在是塊“硬骨頭”,誰看了都頭疼。

『四方』的誌士

事實上,不止宋哲元“煩”他,就連老蔣都對張奚若莫可奈何。

在太太的客廳裏,張奚若算是歲數最大的,也即金嶽霖口中“最老的朋友”。這種“老”,當然也不隻是說他年歲最長、結交時間最長,張奚若的資曆之“老”,也是不可小覷的。

去美國留學之前,張奚若就結識了於右任等國民黨元老,他們成為忘年之交,並深受孫中山的革命思想影響,終身崇尚民主與自由,是同盟會早期的會員之一。抗戰期間,他也是國民參政會的參政員之一。

張奚若脾氣之“硬”,是出了名的。他的老友徐誌摩曾這樣描述他:“奚若這位先生,如其一個人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是個‘硬’人。他是一塊岩石,還是一塊長滿著蒼苔的,像老頭兒的下巴;這附生的青綠越顯出他的老硬,同時也是他的姿態。他是個老陝,他的身體是硬的,雖則他會跳舞;他的品性是硬的,有一種天然不可侵不可染的威嚴;他的意誌,不用說,更是硬的。他說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說不做什麼就不做什麼;他的說話也是硬的,直挺挺的幾段,直挺挺的幾句,有時候這直挺挺中也有一種異樣的嫵媚,像張飛與牛皋那味道;他的文章,更不用說了,不但硬,有時簡直是僵的了!所以至少在寫文章裏,他的硬性不完全是一種德性。但他,我一樣側重地說……他是可親可愛的,同時也是可敬可畏的……”

就是這樣一位硬人,卻毫不掩飾對孫先生的讚賞。他說:“孫中山的演說,你聽著聽著就跟著他走下去了。”

對於認可的人、認可的思想,他是毫不猶豫地一力推崇、貫徹始終。反之,他也剛硬尖銳,不留情麵。

時間倒退到1925年。那一年,中國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孫中山去世、五卅慘案、國民黨左派領袖廖仲愷被刺殺、軍閥混戰……全國人民陷入一片恐慌裏,情緒低迷。

在這種情況下,北京著名的報紙《晨報》決定改版。在當時,《晨報》雖不如《申報》《大公報》等報紙有名,可因為它的幾任主筆均聲名赫赫,影響力也著實不小。像魯迅、徐誌摩等人,都曾是《晨報》的主筆。

那年的秋天,《晨報》當時的主編陳博生聘請徐誌摩出任《晨報》副刊的主編,希望通過改版,一掃國內思想界的萎靡之風,喚起民眾的積極與鬥誌。

徐誌摩與張奚若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了。按理說,朋友的差事,他該格外捧場。可沒想到,張奚若居然毫不客氣地說:“這並不是個改良的問題,這隻是個停辦的問題。”請他寫稿,他大筆一揮,竟寫了一篇《副刊殃》交差了事:鑒於當今思想界的墮落,現在的問題不是如何拯救副刊,而是應該一把火把它們燒掉……

徐誌摩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卻也無計可施。老朋友的脾氣他比誰都了解。這位張教授生性率直剛強,他看不慣的事情,無論是誰,都是改變不了的。連朋友的賬他都不買,更何況是他反感的人和事了!

抗戰爆發後,清華、北大等高校向後方轉移。張奚若隨校南遷,出任西南聯大政治學係主任。

其實,在大學裏,政治學係通常都叫“政治係”,這個新叫法是張奚若改的。因為當時有種說法:大學裏的政治係是“升官係”,經濟係是“發財係”。張奚若很不喜歡這種說法,就索性給改了,並且對學生們說:“如果你們來政治學係的目的是想做官,那你們找錯了地方。國民政府不大喜歡西南聯大的政治學係。如果你們來此的目的是想當一個學者,我可以老實告訴諸位,四年時間培養不出一個學者來。你在此讀四年書,可以獲得一些基本知識和讀書方法,畢業後你可以獨立繼續鑽研。”但是我“最不希望你們去做官”。

跟他的好友錢端升、葉公超等人不同,張奚若雖然議政,卻不願參政,更不喜做官。他的直言與坦率,注定了他無法跟政治相融,也討不到“領袖”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