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好!很適合你!”林徽因拍著手,歡快地對他們的新朋友說道。剛生下第二個孩子不久的她,正洋溢著一種母性的美。柔和、豔烈,如同正當其時的向日葵,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費——正——清!”費正清坐在沙發上,一字一字地念著自己的中國名字,越念越喜歡。從此,這個名字陪伴了他一生,陪著他從年輕到老去,從對華問題的後起之秀到權威專家。直到中國記住了費正清,美國了解了中國。
這不是費正清了解中國的第一步,卻是他正式融入中國的開始。
梁思成也給費正清的妻子Wilma Denio Cannon取了一個中國名字,叫費慰梅。他們開始頻繁地出入梁家,在那個熱鬧而溫馨的客廳裏結識了越來越多的朋友:金嶽霖、錢端升、張奚若……這些人對費正清的學術研究形成了重要的影響,也讓他更深刻地了解了中國的知識分子。
這兩對夫婦開始了長達一生的交往。費正清永遠都不能忘記:這兩個可愛的中國朋友給了他一個名字、一種生活。
思成與徽因皆出名門,有名聲顯赫的父親,因為他們和他們的朋友的關係,許多領域都為我們敞開了大門,我們不再是旁觀者。隔年(1933年),費正清開始在清華大學授課,我們覺得已經是這裏的一分子了。
——費慰梅
在北平的第一年,費正清夫婦基本上是在四處遊曆和苦學中文中度過的。他們近距離地看著中國的山山水水、古老文明,還有這個國家的風土民情,以及活生生的人和最真實的生活。這樣置身其中的觀察和體驗,讓費正清對中國的認識立體了起來。它不再是一行文字、一幅畫,而是真實,完全客觀的真實。
他吃到了中國的白色豆芽,感覺到了北平的寒冷,親眼看到了像雪一樣漫天飛舞的黃色風沙,還有裹小腳的中國女孩、純中國式的社交、掙紮在社會最底層的窮人、北平的夜生活……費正清對中國的研究越來越寬泛,也更深刻和具體。
事實上,在那個年代來到中國的外國人並不少,研究中國問題的外國專家也不在少數,但是最後能取得費正清那樣的成就的人卻非常稀少。甚至可以說,在中美關係史上,費正清已經成了最避不開的一個人物,是無法取代的。
在費正清來華之前,已經有兩個著名的美國人來到了中國,並且在中國人的記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就是埃德加?斯諾和艾格尼絲?史沫特萊。
在華期間,費正清跟這兩個人也有來往,並且在一定程度上互相影響。
盡管信仰不同,可費正清依然認為“史沫特萊是為社會主義而奮鬥的美國偉大戰士之一”。因為早年的苦難經曆,史沫特萊對社會底層的人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這讓她可以很容易地打入中國的底層社會,了解到更多、更真實的情況。她喜歡中國,並且對中國共產黨有著深厚的感情,她始終自願且熱誠地參與到中國的革命鬥爭中。
史沫特萊與其說是一位新聞記者,倒不如說是一位宣傳家。而斯諾在我看來,恰好跟她相反。
——費正清
在中國的那些年裏,斯諾習慣用的人稱是“我們”,而不是“你”“你們”。他把自己當成了中國正在承受的苦難中的一部分,始終恪守著一個記者的立場,也是中國人的立場。他沒有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旁觀者,而是直接作為參與者:幫助遊擊隊抗日,掩護鄧穎超脫險,支持並參加學生運動……他在愛著這個苦難中依舊散發著魅力的國家。甚至在他去世時,都要求把一部分骨灰埋在中國。
而費正清,初入中國時隻是一個“半生不熟的自由主義者——本意良好,對革命則一竅不通”。他這位“曾在哈佛和牛津大學進修、從事學術研究的上流社會人士”,必然有他這個階層、立場上本能的矜持,他甚至還不確定他的學術觀點。他曾說過:“我意識到哈佛大學和美國需要了解中國——顯然,這是一種信仰的行動。”這就是他來中國的原因和動力。
在北平的那幾年裏,他一邊進修漢語,一邊在清華教書,而他的學術研究工作也在順利地推進。在這個過程中,他漸漸地開始用另外一種視角審視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