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常書鴻:失落的國寶(1)(3 / 3)

聽到常書鴻描繪外國人從藏經洞拿走的唐代卷畫之精美,梁林夫婦既神往又痛心。他們非常明白那種心情。在梁思成向日本人“借閱”中國建築研究的資料時,也曾感受過那種恥辱。因此,他們能感同身受,與常書鴻的對話也就越發深刻起來。

“思成、徽因,我一定要到敦煌去!”常書鴻越說越激動,臉微微地漲紅,眉宇間閃著堅定的神色。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眼前的這位朋友、這個客廳的男主人,將來會直接成全他的夢想。

那一天,他們聊得暢快而盡興。自此,常書鴻開始頻繁地光顧梁家,一有機會便與梁林二人大聊他夢中的敦煌。但是,他卻一直沒有機會走進敦煌,對於敦煌的一切向往都似乎在原地踏步。直到很久以後的一天,梁思成找到常書鴻,問了一個讓他激動不已的問題:你願不願意去敦煌藝術研究所工作?

那是1942年的秋天,距離常書鴻回國已六年之久。漫長的等待,讓常書鴻從剛過而立的大好年華熬到了將近不惑之年。他的機會來了,他更漫長的守候也要來了。

這次機會其實是一個慘痛的“意外”催生出來的。就在不久前,一件珍貴的國寶——洛陽龍門石窟石雕畫《文昭皇後禮佛圖》(現收藏於美國堪薩斯市納爾遜阿特金斯博物館,是該館的鎮館之寶)被幾個盜匪賣給了美國人。

此事一出,震驚了整個文化界。頓時,社會上呼籲加強保護文物的聲音越來越高,敦煌石窟被大量劫掠的慘劇也再次被提及。經過一番考察、論證、研究,國民政府決定成立敦煌藝術研究所。

得知這個消息後,梁思成第一時間想到了常書鴻,並極力向監察院長於右任推薦常書鴻擔任所長。

常書鴻自然答應了,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梁思成非常高興,並且說如果不是身體不好,他也一定要去。

就這樣,在徐悲鴻和梁思成的聯合舉薦下,常書鴻被任命為籌委會副主任,擇日起行。

離開重慶時,梁思成送了常書鴻四個字:破釜沉舟!

而實際上,他也真的破釜沉舟了。

不是『神』我的榮耀是『守護』,1942年10月,常書鴻從重慶出發,乘坐了一輛敞篷大卡車,一路風餐露宿,走了一個多月才到達蘭州。

可直到到了蘭州,常書鴻才意識到,事情遠沒有他想的那麼樂觀。

這個敦煌藝術研究所,本就是在非常時期臨時決定成立的,從上到下都沒有足夠的重視和準備。尤其是當地的一些官員,更是不把這樁差事當真放在心上。那種荒蠻之地,躲還來不及,誰願意苦巴巴地去受罪?應個景、交個差,也便罷了。要不然,就把研究所設在蘭州,這樣既不耽誤研究,又不用吃那麼多的苦,也不失為兩全其美之計。

常書鴻自然是不能接受的。蘭州是省城,條件固然是好,可它距離敦煌一千多公裏,根本是鞭長莫及,怎麼去研究保護?於是,在敦煌藝術研究所籌備會上,常書鴻跟其他與會人員發生了爭執,僵持不下。

這裏是蘭州,常書鴻本就人生地不熟,既沒有人脈也沒有朋友,在別人的地盤上“耍橫”,豈不是自找煩惱?於是,這位“中央”派來的“學究”在蘭州受到了冷遇,籌備研究所的事情也陷入了僵局。

人招不到,器材也供應不上,常書鴻東奔西走,卻沒有人願意搭理他,真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這件看起來轟轟烈烈的大事幾乎成了一個笑話。

即便遭遇這樣的窘境,常書鴻還是不願妥協。他堅持要把研究所設在敦煌,就近研究保護。正在無計可施之際,常書鴻遇到了一個人,事情才有了轉機。

在北平藝專時,常書鴻有個學生叫龔祥禮(龔柯)。說起來,這位龔先生也是中國畫壇上的一個人物。他在1936年考入了北平藝專國畫係,師從多位大師,在鄭州書畫界極有名氣。常書鴻與他的緣分,就是在北平藝專建立起來的。

在老師的誠摯請求下,龔祥禮被打動了,他答應一起去敦煌,並同時推薦了好友陳延儒。再加上常書鴻想方設法招來的文書和會計,一行幾人,就是所謂敦煌研究所的全部人馬。

1943年春天,常書鴻等人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跋涉,終於到達了他夢想已久的敦煌。

那是他生命中最美的一個春天。人生將近過半,可那一天,常書鴻卻覺得自己的生命像是剛剛開始。

敦煌,我來了!我終於來了!

然而,這即便落魄卻依舊宏偉壯觀的莫高窟讓常書鴻看得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