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常書鴻:失落的國寶(2)(3 / 3)

我願拿無盡的寬容把你供養

“從誡,他叫梁從誡。”第二次當父親的梁思成如臨大敵一般地抱著這個小小的嬰兒,獻寶一樣地抱給前來賀喜的朋友們看。

“這名字有什麼講究嗎?”有朋友問道。

“我們想用這種方式向我們崇敬的李誡致敬。這兩個孩子,”說到這裏,他有些低落,“會替我們延續下去……”

再冰,是為了紀念他們的父親梁啟超;從誡,是為了紀念、追隨他們心中的導師李誡。這是他們夫妻倆心中最重要的情感。

這一年,梁思成已經年過而立,是位受人尊重的先生了。可是,每每想到他逝去的父母,他還是有些“軟弱”。

他想起了他剛抱到兒子時那種接近於疼痛的激動。

他有兒子了,而他親愛的父母卻沒能看到他們的長孫。如果父親還在,一定歡喜得不得了,他會給這個哭聲響亮的孩子取一個好聽又有意義的名字,他會孩子氣地跟他的老友們通報自己的喜悅,他說不定還會寫一篇文章來“張揚”一番……如果母親還在,她一定會親手給她的孫子縫製一堆大大小小的衣裳,還有沒完沒了的叮嚀,必要或不必要的擔心……

可事實是他們不在了。

梁思成和林徽因都不是“封建”的人,他們很愛自己的女兒。可是,在他們的生活裏,還是需要一個兒子來承繼一些東西的。

1932年8月,徽因和思成的兒子的出生是一件大喜的事情。盡管他們在許多方麵已經西化,但是對於生育一個男孩來繼承祖先的香火和保障生活的喜慶還是不能免俗。他們決定新生的孩子要跟著雙親都崇拜的宋代建築天才起名字。他們在選擇婚禮的日期時已經表示了對李誡的愛慕。現在,四年過後,他們再一次紀念他,把他們的兒子取名從誡,意思是“跟隨(李)誡”。

——費慰梅

“冰冰,你有弟弟了,高興嗎?”金嶽霖攬過小小的再冰,生怕她受了“冷落”。

“高興。”可能被大人們的快樂感染了,略微有點兒感覺“失寵”的小姑娘也開心地笑了起來。其實,那個軟軟的、總是在呼呼大睡的孩子還是很可愛的。尤其是看著他無意識地笑起來時,更會從心裏生出一種奇怪的歡喜。

這不就是血緣的奇妙之處嗎?

梁思成看著女兒,既是欣慰,又是感慨:“冰冰很懂事,還幫著我們照顧弟弟呢!這孩子像她媽媽,貼心。”

張奚若忍不住大笑起來:“我說怎麼那麼奇怪呢!每次來你家,隔老遠就能聽到尊夫人舌燦蓮花,從來就沒這麼安靜過。我今天一進門就覺得別扭。你看,眼下女主人不便待客,你這屋子裏安靜成什麼樣了。”

話音剛落,一群人就笑作一團。

梁思成故意壓低了聲音說:“你嗓門這麼大,不怕她聽到?”

“我們也就是能趁著她沒空的時候說句話,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思成,你承不承認你這兒是‘一言堂’?”

每個老朋友都記得,徽因是怎樣滔滔不絕地壟斷了整個談話。她的健談是人所共知的,然而使人歎服的是她也同樣擅長寫作。她的談話和她的著作一樣充滿了創造性,話題從詼諧的逸事到敏銳的分析,從明智的忠告到突發的憤怒,從發狂的熱情到深刻的蔑視,幾乎無所不包。她總是聚會的中心人物,當她侃侃而談的時候,愛慕者總是為她那天馬行空般的靈感中所迸發出的精辟警語而傾倒。

——費慰梅

梁思成微微有點得意:“我承認。那也得看各人本事,別的地方怎麼就成不了?”

所有去過“太太的客廳”的客人,都會永遠記得那樣的場景:林徽因在人群中高談闊論、妙語如珠,而梁思成則含笑讚許地聽著。明明也是風趣健談的人,卻總是安靜地坐在那裏,任妻子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他常常一言不發,卻又總在她回頭看過來的時候,送上一個溫情讚許的笑容。

若是你能明白,若是你能讀懂,就會看到他含笑的眼裏常流轉著一種灼灼的光華。

她是他的榮耀。

所以,不必多言,一切已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