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她在他身側的位子坐下,須句懷拿起水晶杯,啜了一口餐前酒,從杯緣看她。

“我還沒問過你,喜歡新的環境嗎?”

她不搖頭也不點頭,隻說:”我從來沒想到自己可以過這樣豪華的生活。”

一下子由簡陋的環境竄升到上流頂層,可是她不確定這就是天堂。

豪華——

“豪華是用金錢煉成的毒品,你可以享受但最好別上了癮,沾染熏人的戾氣。”

她又看見他孤冷的神色,沒有錯,就是初見時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一種成了慣性的疏離。

“學校呢?適應嗎?”他放下酒杯。

“嗯。這兒的進度比以前的學校快,不過還能跟得上。”她舀起鮮美的濃湯。

“我好像選對人了,你挺樂觀的。”他看她無憂的模樣,畢竟還是孩子。

樂觀?朝顏從不這麼認為,她可能比較接近宿命。

“你會這麼說,也許是你看起來不快樂的關係。”她一時欠考慮,竟率直答道。

果然,他沉了臉。

“因為我沒有快樂的理由。”

她想問為什麼,但還是沒問出口,腦海很自然聯想起須句懷那些張牙舞爪的親戚,如果是她也快樂不起來。

餐廳暖黃的燈光醞釀著一股特異的氣氛。

“你真的很忙嗎?”她慢慢愈來愈敢主動對他說話。

“我活該,不讓別人分一杯羹的報應。”他嘲諷地說。

“其實錦嫂說的話,都是為你好。”

他瞪她,顯然不悅。”你也想教訓我嗎?”

“不是。”

“不是就好,你是我的‘影子’,別人我不管,隻有你絕對不準與我唱反調。”

影子?“我不是你的影子。”

“你是。你是我的新娘,我的影子,永遠聽話的‘影子’。”他從盤中叉起一片食物喂進她嘴裏,”吃掉。”完完全全的霸道命令。

這是什麼?黑黑的薄片,有很源鬱的特殊香氣,口感……朝顏蹙眉。

“不喜歡鬆露?你真沒有口福。”他端起水晶杯遞向她。

朝顏迅速搖頭。

“Kir,很淡的。”

“我沒有喝過酒。”

“聽我的話,喝一口。”很清楚地,他在試她。

朝顏捏著手,畏縮地看著,他索性將杯子抵到她唇邊。

“喝掉。”

溫馴的眸子終是屈服輕眨,她接過杯腳,在他強勢的注視下飲進一口,讓微酸發酵的酒汁刺激地滑過喉嚨。

“我選對了人。”他滿意地微笑。

侯叔敦一身西裝和上流仕紳的派頭擠在公車人潮中相當地突兀,他自己卻完全不在意,衝著朝顏爽朗地笑。”我向錦嫂打聽到你都在這轉車,正好今天路過,就碰碰運氣。”

他專程來看她的心意讓朝顏好感動。”您這麼忙,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呀!”他環顧四周,指指旁邊一個販售攤。”喜不喜歡那個?”

她一看就笑了,用力點點頭。

侯叔敦掏出皮夾上前,不一會兒又回到朝顏身邊。”喏,你的。我起碼十年沒吃過這個,都快遺忘自己的青春了。”坐在騎樓下的雕花木椅,一大一小幸福地舔著卷筒冰淇淋。

“謝謝,我也一直很少有機會吃這個。”朝顏知道侯叔敦為人和氣,倒沒料到他還有如此平易近人的個性。

“你過得好嗎?”

“嗯。”

“懷呢?他好不好相處?”

她吃冰的動作頓了一下,”他人很好。”

“是嗎?會不會覺得須句家太冷清,有點寂寞?”

她想了想。”如果須句家有很多人,很熱鬧,我想我也不會被收養了。”

“這……坦白說也是。”侯叔敦不否認,這點確實是須句懷的動機之一。”其實我剛剛就是從須句集團那兒過來。上回你也見識到了,須句家的親戚不論遠親近戚,隻要沾上一丁點關家莫不對老爺子留下的財產眼紅,雖然有遺囑為憑加上懷無庸置疑的繼承血統,也是抵製不住那些貪婪的企圖心。”

“會打官司嗎?”

“這倒不是問題。傷神的是像上次那樣的大吵大鬧,無端惹事,我擔心以後多少會波及你,所以這方麵你自己要多小心。”

“我會的,謝謝侯律師。”

候叔敦笑笑,”我啊,改不了的就是愛管閑事的毛病,早晚會被人嫌。”

朝顏因為好奇,於是問了:”須句老爺是什麼樣的人呢?”

“好人。”侯叔敦完全不用懷疑的口吻,”一個老好人。”

朝顏接著想起須句懷的父母,他們過世多久了?然而不知怎地有股直覺警告她,那似乎是不能碰觸的傷口。

“我的第一筆ca就是受他委托,他很冒險的用一個初出茅廬、律師執照還熱呼呼的小夥子替他的須句集團打一場創業以來最重要的契約糾紛,那場官司不僅得到勝利,也讓我打開名氣,還揍足了錢開事務所,他是我的大恩人。”侯叔敦和須句家,是這樣子的淵源。”所以須句家的事我是不能不管的。”他等於有義務。

朝顏明白的頜首。

“看你過得不錯,我也放心了。”他掏出一隻銀箔盒,遞紿她一張事務所的名片。”不過要是有人陰陽怪氣得令你受不了,別忘了來找侯叔叔,你現在是須句家的人,我一樣關心的。”

陰陽怪氣,朝顏大概知道他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