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3)

手機作響。

朝顏急忙接聽,\"喂?\"

\"夏朝顏小姐?\"

“我是。\"

“你好,我是眾星周報的記者。\"對方道出名號。是一家聲名狼藉的八封媒體,專以扒挖各界名流的緋聞軼事出名,她皺眉,正納悶這些傳媒的神通廣大,對方先連珠炮地發問了。

\"對於須句總裁與神崎小姐最近的密切來往我們十分感興趣,不知身為未婚妻的你有何想法?心裏不太好受吧,請談談好嗎?”

神崎?神崎財團?

朝顏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對方誇張的嚷著,\"不可能吧,你沒有看過我們最新一期的獨家報導?須句總裁跟神崎小姐可是一見如故,私下正打得火熱呢,我們在日本拍到了照片。證據確鑿。\"

她怔楞。

\"前有卜鈺蕾,後有神崎小姐,看來訂婚並不是須句先生忠誠的保證,你覺得委屈嗎?或者甘心接受?畢竟你也是取卜鈺蕾而代之的。\"尖銳如針的問題。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但對方不放過她,\"你現在的心情大家都很好奇,也非常關心,請務必——\"

朝顏不待聽完,切斷了電源,心裏一團亂。

須句懷被拍了照片?他前陣子確實到日本出差五天,和神崎財團會談融資方案,而負責總招待的正是神崎會長的千金神崎亞繪香。沒什麼大不了的,這種八卦雜誌最喜歡無風起浪。然而經過便利商店時,玻璃窗裏的雜誌封麵卻不知不覺地拖住了她的腳步。

那是一張聳動的照片,照片中短發俏麗的神崎亞繪香手握酒杯,嬌小的身子貼在須句懷胸前,一手攬在他腰上。他則低下頭專注地看她,兩人臉上帶笑,親密的神態不言而喻。附上的標題鬥大——

郎心如風難定!前拋後棄,文定佳人瞬成舊愛,東瀛另結新歡,俱樂部享夜情,多金公子好不風流?照片的焦距精準.拍攝得相當清晰。朝顏睜著以眼,失神凝視……有股窒流梗在她喉嚨內,像刺鑽進了心。

四、五張照片。全是須句懷和神崎亞繪香,背景是銀座一家會員製俱樂部。

內頁文字除了大肆渲染須句懷的感情生活、及這次追蹤過程的詳細報導,更多的是對她心情的揣測,評估她這隻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是否已成\"下堂妻\"。

朝顏啪地合上雜誌。

神崎亞繪香非常地漂亮。她很想無動於衷,可是做不到,照片中須句懷的表情是那樣自然愉快,恃別是看著神崎亞繪香時,他們又擁又摟,不見一絲拘禮,為什麼?她強烈地感到不安,一種被離棄的酸澀籠罩了所有恩。

\"小姐。\"錦嫂站在她身後許久,也看到了那份雜誌。朝顏回頭,竟看見她柔軟的麵容。

“不要擔心。\"

\"錦嫂……\"

\"少爺隻重視你一個人,真的,請你相信他。\"

錦嫂居然會安慰她?!朝顏露出一絲勉強的笑。\"謝謝\"我是說真的,真的!\"怕朝顏不信,她懇切地重複。朝顏看她,忽然問:\"錦嫂,你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少爺父母的事情嗎?

\"這——\"她倏地無言。

\"果然,連你也不願意說。\"朝顏微微苦笑,覺得孤獨。她不是須句懷最親近的人,絕對不是。

\"在想什麼?心不在焉的。\"他找到她,靠過來。

朝顏怔怔瞪著園中的蘭花,\"這兒好吵。\"

\"所以就躲起來?你平常很能夠應付的。\"

\"我不舒服。\"她扶著頭,真的有些疲倦,這動作讓須句懷忘了她在晚宴的中途消失。

\"怎麼了!\"他自然地伸手欲探她臉額,但還未碰著,朝顏站了起來。

\"不礙事,我到化妝室一下。\"她幾乎沒看他,低著頭走開。

須句懷收手,皺起了眉,有些微不確定的疑惑。她在躲他?

她也不想如此!朝顏關上門。她一整天心神不寧的,看到須句懷就覺得心灰意冷,麵對他成為一種困難。她沒有問過神崎亞繪香的事,即使問了。他也不會給她答案,一直就是這樣。但那不表示她不在乎,事實上她介意,非常介意,這幾天聽了更多他們的傳聞,繪聲影像是真的,須句懷應該也有耳聞,卻沒有絲毫動靜,在旁人看來等於是默認,一時間所有的眼睛都在等著看好戲,看她會不會落到和卜鈺蕾同樣的命運。

這讓朝顏心寒。他掌握她的一切,卻從不肯讓她知道他封閉的過去;他占有她的身心,卻吝於給她一個安心的解釋。她要的很少,可是一樣也得不到。

訂婚……不過是個儀式,算不了什麼。

\"訂了婚又怎樣!男人說變就變,十匹馬也拴不住。\"

\"就是啊。\"

幾個女人走進來,吱吱喳喳地。

\"其實我本來就不看好了,一個小助理哪裏夠格坐上總裁夫人的位置,不可能嘛!\"

\"恐怕隻是個擋箭牌,供須句懷方便掃除卜家勢力罷了。\"

\"真慘,寶座還沒坐暖,馬上有人來搶了。\"這話的人同情的聲音裏有幾分幸災樂禍的酸意。

\"也難怪啦,沒身分、沒背景的,以須句懷的地位,我若是他也要那個日本女人,神崎財團可是有名的金主。\"

\"你是怨他沒要你吧!\"有人取笑。

\"哼,既是神崎亞繪香我也服氣了,總勝過不自量力的人,想撿高枝飛,摔死了可沒人同情。真是夠蠢的了,也不曉得掂掂自己的斤兩,奴才!須句懷根本隻是在利用她而已。\"

朝顏認出這幾個人的聲音,都是那些名門淑女。她聽不下去了.猛地開門,在驚楞、漲紅的臉色中徐步走出,不去理會任何一人。

她不會讓她們知道她所受到的影響。

回到空蕩的花園,須句懷還在,坐在她方才的位置,五講著電話,流利的日語中夾雜了些輕昂優美的法文。她沒出聲,悄然看他的專注。

\"這真是好消息。\"太專心了,他並未注意朝顏的回返,低沉的笑聲飄揚。\"娃呀,該你的,我得好好謝謝你……當然行,等你開口而已,嗬嗬,我不介意,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她不動,保持幾步的距離,不去打斷。承他調教,她法、日語的能力皆在水準之上,是誰的來

電!這樣日然的談話、笑語出自須句懷口中實在稀奇。

“我已經想念你了,啊,你明白,這種默契是應該的。\"他又笑了,笑得她心怔。

\"你真完美,無懈可擊。\"

這不像公事對話,她往前小小跨了一步。

須句懷愉快的語調不曾中斷,又了一會兒,\"好,就這麼定了……\"他停頓一下.揚起微笑,\"我也愛你,亞繪香。\"

握著電話,他不意轉頭,正好對上朝顏蒼白的臉蛋。她眼裏一片錯愕,未料到竟如此當麵證實。

有好半晌的空白在他們之間。然後,他的嘴角往下滑,降成原來的弧度,收了線,將黑色手機收起,臉色平靜如常。

\"你回來了。\"

\"是的。\"

\"好些了嗎?\"

“嗯。”

他起身,淡淡地招手。\"無聊的夜宴,待到現在算是給足主人麵子了,回去吧。\"

她真驚訝他的泰然入定,不似她,整顆心像被燙看一般狂烈失序地跳動,每一震搏都是慌痛。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已經得到補償了。”他回頭,奇異地看她。朝顏全身僵硬,為自己溜出口的話。

\"什麼?\"

\"神崎亞繪香,你顯然和她聊得很愉快不是嗎!\"

他眨了下眼睛,不以為意。

“你們最近成了大新聞。”

\"哦。\"他好像了解她的意思,嘴角掠過一絲奇特的笑意,輕哼道:\"我知道。傳到你耳邊了是嗎?你都聽到些什麼了?\"他已習慣人們的八卦。

很多,很多。

我也愛你,亞繪香……

一開始她就不是必要的,須句懷不過想找一個順從的玩偶,這個角色誰都可以勝任,隻是正巧她站在他的麵前而且符合條件。現在,他有更好的選擇。

\"該聽的都聽到了該看的都看見了,該懂的……都懂了。\"

\"懂什麼!\"

朝顏沒有回答,向他走近。\"我愛你。\"

他盯她,淡扯嘴角。\"我知道。\"

就這樣。她也知道,就這樣,不會等到別的答案。

他摩挲嬌嫩的臉龐,揉撚她軟潤的唇瓣,看那櫻紅誘惑的光澤,淺淺吻下,緩緩入深,齧嚐專屬於他的醇美,包括朝顏的絕望。

“你對她的話,我都聽見了。\"她貼著他的唇說。

\"嗯。\"

\"我對你算什麼呢?\"她的聲音很輕,無力地飄浮,飄入須句懷耳中。他抬頭見到她不再有生氣,黯寒淒側的麵容。\"我曾覺得卜鈺蕾可憐,對你一心癡意,隻因有卜明達那樣的父親,成了你反擊的道具;可是現在我更同情自己因為她是自己要失心,給了你機會,而我連一開始的選擇初會都沒有!\"

如果他沒有帶她離開孤兒院就好了,如果沒有\"我要……離開你。

\"你休想!\"

\"我就是想!你為何不放了我,給我自主的權利!反正你早晚要這麼做?”

\"你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的。\"他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別扭,隻是聽到離開這句話,手上的勁道就接近惶然地縛緊,他直直瞪著朝顏,心中直喊辦不到。

撒謊,她已經被淘汰了,不是嗎?她是他的替身、工具、奴隸,所有一切價值的利用。他培植她,他束縛她,他需要她,他不愛她……

夠了,朝顏覺得無法忍受了,對這一切一切!深怡曾說愛情是瘟疫,現在她同意了,她要在須句懷厭棄、給她更多的傷害之前,退場。

\"你沒有選擇.你是我的。\"

\"這是你自己訂的規則。\"

\"你同意的!\"

“我不要了!\"

\"你愛我!\"他大吼。

\"你愛我嗎?\"

他竟說不出話,隻是睜著深黝的眸子看她,完完全全的猶豫。

空氣凝滯成一團,周圍的空間,僵又冷。他看不出來嗎?看不出她受到的刺傷,看不出她的失落、疼痛,強烈的嫉妒。那麼輕易,他對別人許了她得不到的承諾。

神崎亞繪香又算什麼?\"你是我的影子,我不會放開你的,絕對不可能!\"須句懷很憤怒,冷冷的低咆像冰刀。

\"已經沒有影子了!\"她哭嚷,\"沒有陽光,剩下的就是一片黑暗,隻有黑暗而已,沒有影子,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影子。\"

“不管遊戲規則如何,你已經在這之中了。這是你欠我的,我不準你脫身,不準你背叛我,聽到沒有!\"他揪著她,用前所未有的強烈力量將她扯入庭園深處,牢牢糾纏,朝顏幾乎要痛叫,感覺到須句懷被激出的怒火,悶哼之際,薄燒的狂吻襲來。

她的嘴唇被咬破了,一定有很多傷口。

\"我欠你多少!我還你,我統統還你就是了!\"

\"你欠我一輩子,就這麼多。\"

“惡魔——”她被他緊鎖在身後,邊走邊狼狽地捂住血口和臉上的淚。好自私,他何必呢!不愛又硬要留住。“我恨你。”

“你愛我、你恨我,你都是我的。\"

\"須句懷!\"

他停下,冷冷地回頭。如果朝顏靜心細察,會在須句懷眼中發現恐懼的痛。

她沒有,一道閃爍的光刺戳了她瞳孔一下,那迥異於晚宴上的銀燈溫亮,再一瞬,她來不及思考,最直接的反應,用驚人的力量撞開了須句懷。

一聲槍響,小小的,因為裝了滅音器。那一閃,是瞄準器的光。

他幾乎心顫而死,接住了她垂跌的身子。

\"朝顏!\"

大片的殷紅在她胸口迅速暈開,純絲的淺色衣裳跟著染了顏色。

穿射的震擊,觸目的血泊,她瞠大雙眼看到他失去冷靜、扭曲狂亂的麵孔,自己也很訝異,在陷入黑暗前,還能有一張帶笑的臉。\"這是我……欠你的。\"

沒有陽光,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