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然而那赤蛇固然被他扯上半空,陷入老人口中的蛇尾也將老人直拽起來,兩人一蛇竟直飛到英靈殿密密麻麻的牌位上空,纏鬥成一團無法看清的紅影。

殿外的大雨還在下,雨點打在殿頂上劈啪作響,仿佛整個世上一片靜謐,隻有這英靈殿內彌漫著詭異的殺氣。

盡管一邊抵禦老人的劍擊一邊對付猙獰的赤蛇,青年卻絲毫不亂,揮袖之間已將老人手中的銀劍打飛出去。

老人惱怒地大吼一聲,雙目紅得幾乎滴出血來,神態動作越發癲狂,手掌傷口的血珠也隨著他迅猛的揮動四處灑濺,恰好有一串飛落在青年的臉頰上,顯得血色越紅而膚色越白。

感覺到老人的血順著自己的臉頰滑下,青年臉上掠過幾分悲痛不忍之色,對老人狠厲的進攻更是一味躲閃,無法痛下狠手回擊。

如此一來,纏鬥越久,青年越處於下風。

不多時,赤蛇趁老人重重一掌拍向青年的天靈蓋時,身體如機簧般驀地拉長,將躲避不及的青年牢牢纏住,從半空中直墜下來,神龕上的無數牌位也一並稀裏嘩啦掃倒在地。

尚不待青年掙開蛇身的束縛,老人已經直撲而下,右手手指上尖利的指甲如同五柄利劍,堪堪插入了青年的胸口,眼看就要將他的心髒一挖而出!

錐心剜骨的疼痛中,青年定定地盯著老人猙獰的臉,終於迫不得已地凝聚靈力,重重喚了一聲:“父皇醒醒!”

仿佛一根針刺破了一個氣泡,一塊小石子攪亂了整個湖麵,被這聲含著靈力的呼喚喝破迷障,老人眼中暴戾的精光瞬間消散!

他大吼一聲退開一步,那條赤蛇便嗖的一聲縮回他的口中消失不見。而老人,也噴出一口濃血,重重往後倒了下去。

“父皇!”青年心急之下一躍而起,托住了老人虛弱的身體。深諳強行喚醒的惡果,他苦撐到最後卻不得不出此下策。

老人此刻已發不出聲音來,隻是痛苦地扭動著身子,想要抵禦體內那條赤蛇的攻擊,臉色更加灰敗下去。

青年趕緊在老人發黑的眉心畫了一個符咒,轉瞬即逝的咒紋沉入肌理,散去了些許黑氣,老人扭曲的表情也稍微和緩了一些。

青年一遍又一遍地在老人眉心間畫著符咒,將自身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老人體內。也不知過了多久,連英靈殿殿頂的雨聲都徹底消散開去,老人的臉色終於恢複如常,睜開的雙眼中也完全消除了癲狂的紅色。

“嘉頌,你受傷了?”老人的目光落在青年血色暈染的肩頭,“是我傷了你嗎?”

“不是,是兒子不小心,被那個禍害咬了一口。”神農國大皇子嘉頌疲憊地笑了笑,“兒子無能,這次還是沒能將它除去。”

“那赤龍平日裏吸取我的靈力,不時還要攝我神誌、吸人魂魄,本事已是越來越大了。”紅袍老人,也就是當今神農帝君長歎一聲,“說起來,當初是我急功近利誤入歧途,才招來了這個妖孽。雖然是自作自受,卻也連累了你們……”

“父皇千萬別這麼說,您也是為了神農國的國運和列祖列宗的遺誌,我和嘉問都心甘情願為父君分憂。”嘉頌放開扶住神農帝君的手,俯下身將碰落在地的牌位一個個撿起來,再恭恭敬敬地重新放回原位。

可是他腳下忽然一個踉蹌跪倒在地,隨即一把捂住肩頭,咬緊牙關才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你這孩子,被赤龍傷了還給我輸入那麼多靈力,你不要命了?”神農帝君撲過去一把摟住兒子,語氣雖然嚴厲卻含著濃濃的慈愛,“其實你剛才要不是顧忌我,恐怕已經得手了。”

“兒子就算肝腦塗地,也不敢傷父皇一分一毫。”嘉頌皇子苦笑了一聲,“何況,赤龍與父皇連為一體,兒子也沒有把握傷了它會對父皇造成什麼影響……”

“你這孩子就是瞻前顧後,可遲早有一天,你們再也無法喚醒我……”神農帝君掏出一粒藥丸塞入兒子口中,又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具內侍的屍體歎息,“或許,隻有我死了,才能徹底消滅這個妖孽……”

“父皇切莫有此念頭!”嘉頌大驚,“我和嘉問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我也隻是說說而已。人越老,越是貪生怕死啊……”神農帝君說著,見嘉頌神情憔悴,柔聲道,“你就在這裏睡會兒吧,父皇守著你。”

“嗯,明早還要接見使節……”嘉頌喃喃地應著,眼睛止不住緩緩閉上,方才與赤龍纏鬥又耗費了大量靈力救治父親,他已是精疲力竭。

“使節?西昆侖果然來定親了。”唯恐無法控製體內的赤龍而久不在人前露麵的神農帝歎息了一聲,“嘉頌嘉問,神農雙璧。看來,我是注定要失去一個了。”

坦率而言,昌寓對神農國接見自己的規格相當不滿。

使團由神農國司禮的木正親自迎進王宮時,走的是王宮側門。眼看昌寓淡淡地瞟了一眼緊閉的王宮中門,善於察言觀色的木正裝作不在意地解釋:“敝國從炎帝時傳下的規矩,王宮中門隻有迎靈入英靈殿時才會開啟,哪怕是帝君大婚,甚至出殯都走側門。”

言下之意,隻有死去的英雄才有開啟中門的資格。

昌寓暗暗警惕,神農國幾百年來不忘阪泉之敗,卻始終無法奪回割讓給軒轅國的土地一雪前恥,而現任神農帝君昆吾,年輕時就以狂熱的複仇理念而著稱,現在他雖然兩年多不理朝政,可他激進的想法也不知感染了多少神農國人。這次軒轅國使團來訪,難保神農君臣會耍出什麼花招來。

可這次畢竟是有求於人,就算高傲如昌寓,也不得不收斂鋒芒,與木正虛與委蛇。然而當他帶領著紹原進入廣儀殿時,方才的不快幾乎就要升格成憤怒了。

因為大殿正中的漆金彩雕龍椅,是空的。丹陛左下方的椅子,也是空的。那就證明,不僅神農帝君昆吾照例缺席,就連掌管禮儀外交的大皇子嘉頌也沒有露麵。

這樣的待遇,對於以上國自詡的軒轅國人而言,無異於極大的侮辱!

“父皇與皇兄身體不適,無法親自迎接貴使,還望貴使海涵。”丹陛右下方的椅子上原本坐著一個少年,看到昌寓等人進殿就站起身走下幾級台階,向昌寓微笑致禮。

“這是敝國二皇子嘉問殿下。”木正連忙引見,他事先也不知道一向勤謹的大皇子會缺席,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起來。

“軒轅國使臣昌寓見過殿下。”昌寓說著,將右手舉在胸前,拇指與中指一捏,霎時在指尖點亮了一朵白色的元火,正是神人間初見的禮節。

“大人客氣了。”豐神俊朗的少年微笑著也在指尖點亮了元火還禮,“請上座。”

昌寓點了點頭,徑自在一方木幾前就座。僅從元火的亮度和大小就可看出,神農國二皇子嘉問靈力高超,小小年紀便已勝過了昌寓,可見神農國皇室血脈不虛。

紹原頂著軒轅國副使的頭銜,也在昌寓下手落座。

此刻他已經了解,軒轅國此番遣使來神農國,是為了聘請神農國醫正玖木前往軒轅國帝都冀州,為軒轅帝君會診。

紹原也曾好奇以軒轅帝的靈力,為何還要求助於神農國醫生,昌寓便告訴他其實軒轅帝此時最大的心願是再生出一個皇位繼承人。

軒轅、神農、昆侖三國國君固然是神人之首,卻不知從何時起,子息繁衍都甚為艱難。神農帝育有兩子已是慶幸,西昆侖隻有一名公主,而軒轅帝雖然早早生出了一位太子,卻又因為謀逆之罪自盡而亡,以至於軒轅國皇儲之位空懸多年。此番軒轅帝以一百二十歲高齡病入膏肓,為了帝國的穩定,不得不向神農國求助以期再生出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