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一詞,古來有之,指的是那些雖非顯赫卻仍有根基的世家,其門第雖不若權貴,卻也非你等小商販之家所能相提並論。”
黃巢聞言,臉色瞬間變得複雜,先是驚愕,繼而轉為憤怒,但隨即又被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所籠罩。
他緊握雙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努力克製著不讓情緒外泄。
他深知,在這個權貴當道的時代,自己的出身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讓他在許多場合下都顯得格格不入。
“王兄此言差矣,”黃巢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
“寒門之說,本就寬泛,非單指世家而言。我雖出身貧寒,但一心向學,渴望通過科舉改變命運,難道這就不配稱為寒門子弟嗎?”
他的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絕。
王鐸輕笑一聲,那笑聲中充滿了輕蔑與不屑。
“黃巢你真是一派胡言。寒門子弟,至少還保留著家族的榮耀與傳承,而你,不過是一介布衣,憑何自居寒門?你口中的科舉,不過是你們這等寒酸之人翻身的唯一途徑罷了,與我們太原王氏的門蔭入仕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黃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感到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鴻溝是如此之深,以至於連最基本的身份認同都成了奢望。
他咬緊牙關,目光如炬,仿佛要用這眼神穿透王鐸的虛偽與傲慢。
曹憶織見狀,心中焦急萬分。她輕輕拉了拉黃巢的衣襟,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黃兄,切莫動怒,此時爭執無益。”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如同春日裏的一縷清風,試圖撫平黃巢心中的波瀾。
黃巢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他看向曹憶織,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與歉意。
他明白,曹憶織的擔憂並非多餘,自己若真在此刻發作,隻會讓自己更加難堪。
“王兄言之有理,”黃巢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背後隱藏著多少苦澀與無奈,隻有他自己清楚。
“或許是我自視過高了。不過,無論出身如何,我們都應努力向前,不是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與無奈,卻也透露出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
王鐸似乎並未察覺到黃巢內心的掙紮與痛苦,他隻是輕蔑地一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微不足道的插曲。
“至於這頓酒宴,”王鐸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也不過是我們太原王氏尋常的一餐罷了,並非特意為你們二人準備。不過既然來了,就好好享受吧。想來你們也沒吃過這些菜肴吧?哦,你們窮人叫什麼來著?美酒佳肴,海味山珍,哈哈哈哈哈……”
黃巢與曹憶織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明白,這場酒宴,不過是他們二人自作多情罷了。
他們心中的不快與失望,如同被寒風侵襲的燭火,漸漸熄滅。
終於,酒宴接近尾聲,黃巢與曹憶織找了個借口,起身告辭。
王鐸微笑著,目光在黃巢與曹憶織之間流轉,仿佛已洞察了所有未言的秘密。
“二位,今夜便在此安心歇息,三日之後,我們一同啟程赴京趕考。”他的話語溫和而周到,卻無形中為這即將分崩離析的平靜添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裂痕。
黃巢拱手致謝,眼神中卻難掩複雜情緒。
他側頭望向曹憶織,隻見她低垂眼簾,雙頰緋紅,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那份羞窘與不安,在昏黃的燭光下更顯鮮明。
他心中暗自歎息,知曉此刻的尷尬與不便,卻也無可奈何。
“王兄,多謝款待。隻是,我與憶織……”
黃巢欲言又止,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既能保全顏麵,又能避免進一步的尷尬。
王鐸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哦?黃巢你有何難言之隱?但說無妨。”
曹憶織終於抬起頭,目光堅定而決絕,打斷了黃巢未完的話語。
“郎君,實不相瞞,我與黃兄此行多有不便,恐不宜打擾府上。還望郎君能體諒。”
王鐸微微一愣,隨即恢複常態,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又上下看了看曹憶織,對黃巢道:“黃巢,你這小娘子看來還是個雛,你可得加緊啊,哈哈哈!既如此,二位可自行安排住處。我這美女甚多,你若還有需要,盡管開口便是。”
曹憶織聽他說得輕狂,臉上一紅,趕緊拉著黃巢辭別王鐸。
二人步入夜色之中,月光清冷,拉長了他們並肩而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