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宋灝便迫不及待地走向阿五車馬,親手撩起簾接她下車。
馬車內,阿五端坐,身上穿得仍是離時的戰鎧,車簾掀起,她側首,直勾勾地看向宋灝,那雙眸就和當年籠子裏的一樣,媚惑且帶著一股野性。
宋灝不顧眾人在場,探過頭去狠狠地在她唇上印了一吻,之後手一伸把她勾了出來。楊逸都看見了,心肺一陣劇痛,仿佛氣息被抽離般,差點窒息。
安排妥當之後,眾人大多散去。玉暄撥長脖子,未能在相接隊列中找到柯林,理應他所率的兵馬在此列,可是人在哪兒?
玉暄心生不祥,下了馬直衝而去,找到柯林舊部之後,他趕忙焦急問:“可汗呢?”
那大將老淚縱橫,緊握他的手難以啟齒。玉暄明白了,他瞪大了雙眼,兩腿一軟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兄弟……他是我兄弟啊。”
眾人正為相聚大聲歡笑,此時的玉暄卻魂飛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胸口痛心大哭。
老將抹去淚,哽咽道:“殿下節哀,我們已將可汗屍首帶回,他正在帳子裏。”
老將點頭,把玉暄帶到一小帳前。一股很濃的酒味,好似裏麵有人在飲。玉暄呆愣,遲遲不敢進,他抱著一絲僥幸,想掀開簾能見到個大活人,咧著嘴對他笑著說:“兄弟,來,喝酒。”
想著,玉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極小心地掀了一角簾,裏麵靜悄悄的,幾壇酒擺在地上,供著躺在地上的屍首。一陣眩暈,玉暄差點再次癱倒,最後他硬忍下來,極為艱難地邁出一步、再一步。
柯林躺在那處,身上穿著達喀盛裝,可汗狼毛冠擺在了頭頂上方。這張臉蒼白如紙,沒了往日生氣,玉暄目不轉睛地盯著,慢慢地坐到他身旁。
柯林的身子很冷,刺痛了玉暄的手。玉暄不自覺地把手縮回,愣了會兒,他又重新握住柯林的厚掌。
曾經就是這隻手,教會他如何生存;也是這隻手,幫他度過無數難關。那時策馬奔騰,他們在草原上追逐嬉戲,他毫不猶豫稱他為“兄弟”,將自己所得與他共享。
玉暄痛哭流涕,手上使了把力,想要把柯林的手捂熱。臨走之時,柯林就是這樣緊握著他叫他小心,沒想他竟然先他一步。
玉暄緩過神,查驗起屍體。哥林傷痕累累,身子未腫脹,像是死了不久。忽然腦中靈光一現,他不禁懷疑起來,立馬起身拉來老將問:“可汗死於誰手?”
“周國大將跋拔氏,可汗傷重不治,前日斃命。”
傷重不治,這是天意還是人為?玉暄無法考證,他看著柯林的屍首又難過得痛哭起來。
沙場無情,人有情。
大軍相聚的那一夜,無人入眠,或悲或喜,皆是一支道不盡的曲。宋灝為表彰楊逸軍功,封其為威武大將軍,可是楊逸卻高興不起來,獨自喝著悶酒,似與這番熱鬧脫了節。
夜半,有人找來了,他抬頭看去,是好久不見的同窗孟青。他像是有事而來,楊逸也不裝傻,騰出位子給他坐。
孟青坐下,自顧自地拿了酒抿上一口。
“今天晚上可真是熱鬧。”
楊逸不答,悶頭喝著。
“人人歡喜有人愁啊,你可知那柯林重傷不治,前幾日去了。”
提及此,楊逸微了手勢,側首看他。孟青一笑,略有陰森,道:“是陛下收到王將軍陣亡之後不久發生的事。”
楊逸吃驚,可是卻不覺得意外,他低頭思忖片刻,又像無事般端起酒壺。
孟青輕歎,又道:“你我同窗多年,我不想見一錯再錯。伯母伯父曾囑托我好好照顧你,可是你一隻腳踏進棺材裏,我無論如何也拉不出來。如今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你不能再被那女人牽著鼻子走,你要記得你所做得是為了國、為了楊氏,難道你要頂上個汙名死去才會甘心?”
“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別拐彎抹角了。”
楊逸不勝其煩,皺起眉,生硬口氣。
孟青熟知他,並未生他的氣,隻是他倔強固執得無可救藥,孟青硬鐵不成鋼,又不忍見他喪命。
“她的嘴巴似浸了蜜,哄得你飄飄然吧?你可知道,她曾經也這般對我?在白馬寺裏,當著我的麵脫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