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菩薩,雖則乃是初次作弄人,下凡卻並非初次,凡間各色人等亦都見識過來,此等輕視,想來亦是司空見慣的。連眉頭都不動一下,依舊念著那幾句不大通的經道:“南無解冤孽菩薩,我自來處來,不過些微末技。佛祖之德,其是那些庸碌之輩所能比得?若是你信不過,我這就走。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凶險,或中邪祟,或有疑難雜症乃至各等無名之症者,我善能醫治。”菩薩邊說邊轉身,便要退出來。想想還未曾安座奉茶,菩薩亦是一肚子的氣,更加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她們一番才好。

見他果真要走,且又不卑不亢,那媳婦兒方收了些倨傲,略微溫和了些,吩咐道:“既如此,你先略坐片刻,我去回過太太再來相請。”言畢又進到內室,小丫頭子奉上茶來,菩薩方落了座。小玉女晃著她還未曾丟到的那樹枝兒,惡狠狠的道:“菩薩,這些人真是狗眼看佛低,一會兒定要好生教訓一番才好。”言畢大有揮鞭要抽她們幾下之意。

絳珠攔著她笑道:“不用急,才剛那般輕視菩薩佛祖,若是不教訓,怕是非為佛之道。普度眾生,這等人亦是一般的要點化的。”望一眼小玉女手中的樹枝兒,菩薩笑著搖搖頭,又衝絳珠點點頭,頗為讚賞的眨眼笑笑。手裏卻依舊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大概過了盞茶功夫,才見一奶子抱著一五六歲大的小姑娘,一旁隨著一位豐腴的少婦人,皆是一臉的關切與憂慮。那婦人上前略微行一禮,泣道:“還請菩薩給我小女看看。她自幼便時常這樣,如今越大越厲害了。亦不知何時會犯起來,胡亂吃些藥,又不知何時,便又漸漸止住了。奈何此次不僅犯得厲害,而且都一兩個月了,還是絲毫不見好。望菩薩慈悲……”

不論多倨傲,涉及自己寶貝閨女兒,還是得放下姿態的,且可憐天下父母心,那都是一般的。聽她哭訴完,菩薩點頭笑道:“不礙的,且抱過來我看看。”那婦人就奶子手中接過小姑娘,過來遞給菩薩看。相見之下,天尊吃驚,小玉女懷疑,絳珠則是:目瞪口呆。

隻見那小姑娘一眼看去,倒是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形容俏麗。奈何瘦削嬌弱,大有絳珠幼時之風;麵色潮紅,卻非康健之人的紅潤,而是明顯的火氣積鬱;兩眼圓睜,除過痛苦的掙紮,還有一絲的不屑。項上身上長命鎖項圈纓絡等金玉之物,堆了個滿懷。兩眼將菩薩打量了好一會兒,便依舊垂下眼皮,不大理會了。

菩薩見瞧得差不多了,方略微點點頭。那婦人道:“菩薩不知,為著治小女之病,請得大夫何止百數,所吃之藥,隻怕亦能堆成山了。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銀子錢,老爺亦不在乎。隻望能治好她,便是再多施舍些亦是有得。隻可惜憑你什麼名醫仙藥,就是不見一點兒效。若是菩薩果真能治得好她,我們不論給菩薩蓋幾座廟,都是願意的。”

菩薩亦懶得跟她計較,隻怕多說無益,便點頭道:“南無解冤孽菩薩,救小施主倒是不難。這病症亦清楚明白的,隻是小施主與府內有人相衝,若是果真治好她,怕是日後府內會不大安寧,人口不利亦在所難免。不知施主可立意要救她?”言畢很是不以為然的吃著才沏上的茶,一口下咽,方知乃是尋常之茶,心下更為不喜。

那婦人道:“小女乃是老爺的掌中寶,口內珠,隻要能治好她,不過幾個人口,又有何要緊的。便是再多些想必老爺亦舍得。這幾日老爺都親自出門尋醫去了,其誠心可見一般。還望菩薩慈悲為懷,略施援手,不論要多少酬銀,我們給便是,菩薩大可不必擔心。”

小玉女冷笑道:“菩薩是不擔心,還是你自己多擔些心吧。開口閉口銀子,當你家果真很有錢,財大氣粗?隻是不知這薛大姑娘克死了誰?”想到此卻又有些兒好奇。見菩薩正在裝模作樣的沉吟思索,撚珠捏指。天尊笑應道:“薛家自此後要開始敗落了。薛大姑娘功勞最大,克死她爹,接著開始敗家,都是天數嗬。”看樣子似乎還很是得意。

絳珠與小玉女聞言皆很是高興,忙連聲屏息,且看菩薩如何應對。隻見菩薩已經睜眼,淡淡的道:“小施主這是從胎裏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先天壯,還不相幹,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我這裏有個海上方,能鎮得住這病氣,若想根除,卻是不能的。隻是配置繁瑣些,你們看著辦吧。若是嫌煩嫌累,又或是天不湊巧,卻再無它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