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津津有味地享受著勞動成果。吃得連呼“爽快”,連那顆珍珠蛋也被女人一分為二,夾半邊給莽三哥吃了。
吃完了美食,莽三哥說,我們待會兒幹什麼呢?夜晚這麼長。
女人說,你給我講故事,就像《天方夜譚》裏麵那樣,一天一個。
莽三哥說,講做媒的故事?
女人聽了,低頭沉思不語,停了停,歎息一聲,說,唉,我們沒有經過父母的媒妁之言,還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風波呢?
莽三哥說,我們這裏也興媒妁之言。
女人說,那你給我講講你們這裏的風俗。今後也好入鄉隨俗。
莽三哥說,你怎樣感謝我呢?
女人說,隨你怎麼收拾。
莽三哥說,君子一言。
女人說,駟馬難追。
莽三哥拍拍頭,說,好好好,今天換個新鮮的方式……這樣你看行不行?他把遊戲的內容對著女人耳語一陣。
女人聽了,羞得滿臉通紅。說,就依你吧。
莽三哥開始講起袁家大山的媒人風俗來。並且反複聲明說這些話是村長說過的了,他不過背一遍罷了。
莽三哥說,聽人家講,袁家大山的姑娘做少女時,常常跟在大人身後,看山道上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心中無限向往。特別稀奇新郎新娘後邊指手劃腳的女人,就問:那是誰呀?待到秋天果實成熟,原野香醇,自己胸高了,臀圓了,甩來甩去的“馬尾巴”變成披肩發,這時候媒人也就來了。
媒人一般是中老年婦女,小個頭,細眼睛,腦後團個發髻,說話像吐枇杷籽。媒人和農閑一齊邁進門檻,坐下。先不論正題,扯一些雞毛蒜皮之事:擺糧已歸倉,擺年關靠近,擺青年男婚女嫁,娓娓敘來,生動暢快,感人肺腑。末了鑽近裏屋扯主婦衣袖問:你家姑娘多大了?這是明知故問。媒人心中無譜不動口,方圓七八裏,大到年歲,小到天日,媒人了如指掌。媒人平常隻找主婦商量,大家都是過來人,更好開門見山。倘使同意,主婦就笑:閨女這麼醜,有誰要喲?媒人的熱情就被慫恿起來,開始一五一十揀姑娘的好,唾沫四濺,手舞足蹈,直喜得主婦眼睛笑成豌豆角,才拋出目的:你看張家老二如何?主婦再笑,媒人一錘定音;主婦不語,美人便把男方優點誇大十倍,缺點縮小十倍,總之給人印象是:不嫁此男枉活一生。媒人初初牽線,征求主婦意見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給姑娘壯膽。媒人極能把握姑娘心理,兩句話試探,就明白成敗。若父母有意姑娘不願,媒人就搬父母做說客;若姑娘有意父母不許,媒人曉以大義,諸如婚姻自由旁人參考之類;若皆借口:年齡尚小,媒人就比較知趣,呼今天天氣好,呼苕藤晾幹了,起身拍拍衣服,走了。拐到牆角,媒人一腳將背篼踢翻,罵:不識抬舉!媒人很沮喪,吃了閉門羹,倒讓人小瞧。媒人以後和這家人碰麵,嘴巴打哈哈,心裏卻奚落:看你嫁王子還是嫁王八?媒人多數碰見的是猶豫不決,媒人就一個一個講過去的“傑作”,並拍膝保證:熟人熟事,未必放斜斜(騙人)麼?轉彎抹角稱外公的姨媽還是你三姑媽的孃孃呢!還不信,媒人就選一個典型,並且千方百計邀來助陣,那老夫老妻還真的來了。媒人士氣大振快刀斬亂麻:他嬸,這事就定了。然後馬不停蹄直奔男方……
女人問,她去男方幹嘛?
莽三哥說,你犯規了,快脫衣服。
女人就裸了上半身。
莽三哥接著背:
媒人在男方如法炮製。很多小夥子,媒人從前許過諾,如今舊事重提,當然滿口應承。媒人平添幾分得意,一邊吃開水蛋,一邊哀沒柴燒。筷子未丟,小夥子就從山上背背鬆丫吭哧吭哧下來。也有個別吞吞吐吐,媒人怒目而去,從此遠遠望見這家人繞道而走。
媒人第二關是領著女方去男方會麵。媒人帶路。女方代表是見多識廣的長輩。媒人一一介紹,自然該攤的要攤,該瞞的要瞞,既不留“尾巴”扯皮,又不和盤托出,一切點到為止。媒人就像一名外交官,不卑不亢,含蓄而明朗,活潑而機警。吃畢飯,媒人領人四處巡視,看房屋,看家什,看周圍的景觀。逢女方挑剔者,常常就尋些疏漏。告辭時,媒人把男方當家拉至僻靜處,問:如何?假使答:好是好,就是……媒人匆匆打斷出來,一路無話;如果答:好!好!好!媒人喜笑顏開,叫:是嗎!打起燈籠也難找嗎!男方忘不了悄悄塞來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