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皇帝的無奈 (3)(2 / 3)

“喔?正甫兄甫長翰苑,又有喜訊?”看殷世儋興奮的樣子,我也笑著說。

殷世儋抖了抖手中的邸報:“高新鄭,居然也被人論劾了!”

“啊?”我大吃一驚,忙接過邸報。

“看,在這裏。”殷世儋用手一指,說。

我一看,隻見邸報赫然刊出:“吏科給事中陳瓚論劾大學士高拱不忠二事:一言高拱拜命之初,即以直廬為狹隘,移其家屬於西安門外,夤夜潛歸,殊無夙夜在公之意。二言皇上近稍違和,大小臣工莫不籲天祈佑,冀獲康寧,而高拱乃私運直廬器用於外,似此舉動,臣不知為何心?”

我邊讀邊思忖,“應該問問這個陳瓚,是何居心!”但是我沒有說出口,隻是搖著頭,發出驚訝的感歎聲,一股怒火,也不禁冒了出來。

這個陳瓚,也太歹毒了!我想。陳瓚的指劾,看似雞毛蒜皮,實是揣摩透了聖上的心理。當今聖上終身乞求長生不死,如今病情日重,一方麵極端畏懼死亡,另一方麵又極度猜疑臣下的忠誠,尤以宰輔大臣為最。當此關節點上,陳瓚彈劾高拱不在直廬守夜,還預先疏散器用,豈不是說他在為皇帝的死亡作準備?這不是犯了彌天大忌嗎?陳瓚顯然是想以此激起皇帝的暴怒,一舉將高拱置於死地。這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的。這個陳瓚,何其毒辣啊!

“太嶽!官場險惡啊!”看我一臉驚詫和激憤的神情,殷世儋不再喜形於色,轉而感慨了一聲。

殷世儋剛走,我便急匆匆向高拱府中趕去。

高拱正獨自在書房喝酒,麵色通紅,一臉苦楚。見我進來,喚了聲“叔大——”便連連搖頭,說不出話來。

“人心叵測!人心叵測!”我忿忿然,“真是想不到啊!”

“叔大,你說,”高拱拉住我的袖袍,“我高某入仕數十載,抱定一個宗旨,無論風俗如何、潮流怎樣,也要獨善其身,不害人,不謀私,一心為國。我想不明白,有哪一點,值得他人論劾?”說著,他猛地喝了盅酒,語調淒楚地說,“論則論矣,何忍要置我於死地?”停了須臾,高拱提高了聲調,“論人論事,總要有一個情理吧?!”

高府的管家高福拿來了一個酒盅,替我斟上,默然退出了。高拱舉杯邀我同飲了一盅,放下酒盅,歎了口氣,說:“叔大,你說說看,我進西苑入直,即得一前後四重、為楹一十有六的直房,還曾插科打諢說是奇遇!陳廷裸卻說我嫌直房狹隘!這符合人情嗎?我家貧,又無子女,也隻有族人高福替我經理家事,入直後,便在西安門外租了幾間房子,便於取衣就食,以免路途遙遠誤了公事,這也成了我無君、不忠的罪證了?至於移直房器用,內閣在直諸臣,每遇紫皇殿展禮,必攜所用器物而去,旋即移回,此乃慣例,陳廷裸捕風捉影,竟說我是移器用於外,更是無稽之談!”

“所謂無風不起浪,”我說,“陳廷裸何以如此?我兄可曾思之?”

“往者,陳廷裸每見我,必奉承說高某有大才,令他敬仰非常。”高拱若有所思地說,“突然論劾於我,我也再三斟酌,想了許久,或許……”高拱欲言又止。

我想幫高拱研判一番,突然想到前不久陳瓚曾論劾高拱的妹夫工部李侍郎,便說:“我倒想起來一樁事來,近來,李侍郎被陳廷裸劾罷,或許陳廷裸懷疑我兄嫉恨他,才乘機論劾我兄。”

高拱搖了搖頭:“人心叵測,誰可測其隱者?”

我點頭,突然想到,陳瓚乃徐階的鄉曲,便說:“難道,陳廷裸有所承望?”話一出口,我就覺得事態嚴重了。高拱一定也有這個懷疑,如此,他和徐階嫌隙愈深,內閣豈不又陷入爭鬥中?

“老爺,內裏傳話,要老爺快去西苑。”高福在書房外喊了一聲。

“我是被論之人,在家裏等候聖上的裁處,安能去禁地?”高拱忿忿不平地說。

“喔?”我愣了一下,“看來,有事要發生了,既然內裏傳話,論劾我兄之事,必是已有區處,中玄兄還是快去吧,弟告辭了。”

當高拱走進西苑,剛到直房,就聽到永壽宮裏一片忙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