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恩師和好友 (1)(2 / 3)

高拱歎了口氣:“元翁如是說,我輩夫複何言?然則……”

“既然高閣老已‘夫複何言’了,”徐階打斷高拱,“那就研議下一件事情吧。石麓,”徐階轉向李春芳,叫著他的字說,“此事,你先說說。”

李春芳微笑著,慢條斯理地說:“此有原任青州兵備副使王世貞,上書為其父、故總督薊遼右都察禦史兼兵部左侍郎王忬訟冤。”說著,展開一張文牘,讀了起來,“臣父皓首邊廷,六遏韃虜,不幸以事忤原大學士嚴嵩,坐微文論死。傷堯舜知人之明,解豪傑任事之體。乞行辯雪,以申公論……”

“好了!”徐階揚了揚手,製止住李春芳,“此事不過數載,在座諸公皆親曆之。不必再讀。究竟如何措置,需大家商榷。”

“此事以高某看來,”徐階話音未落,高拱便開口了,“一如元翁適才所言,不可就事論事。”

聽得出來,高拱的話中透露出反對的訊號。他似乎也覺察到了,徐階和李春芳必定是讚成給王忬昭雪的,所以才搶先說出了自己的主張。不過,我猜度不出高拱反對給王忬昭雪的理由。個人恩怨?故意給徐階出難題?倘若如此,那高拱所謂的忘我無己,分明就是欺人之談了。

“石麓,你是何意?”徐階並不理會高拱,先向李春芳發問。

“這……”李春芳看看徐階,又看了一眼高拱,露出為難的神色,“似應……喔,春芳聽元翁決斷之。”

“安陽何意?”徐階叫著郭樸的籍貫,問。

“此事,此事……”郭樸躊躇了片刻,“新君繼位,已昭雪大批冤案,臣民無不加額;今王世貞為其父訟冤,果有冤,雪之可也。不過,既然新鄭說到不可就事論事,不妨聽聽新鄭的主張再做定奪。”

“叔大何意?”徐階轉向我問。

“居正初入內閣,尚需觀習。”我答非所問說。

“有錯必糾,知錯必改。”徐階用做結論的語氣道,“此意,乃先帝的遺詔、當今皇上的登極詔皆已昭示於天下的。我輩位在中樞,處理政務,當體認我皇上寬仁之心,付諸實踐,令天下人感戴我皇上盛德隆恩。”

倘若沒有異議,輪值的閣臣即當按徐階的話票擬了;今日李春芳執筆票擬,所以他埋頭飛快地記錄著。

可是,想不到,高拱又說話了:“元翁的話,高某極讚成之。然則,高某以為,為彰顯皇恩,處事需得一個公字。方今內則吏治不修,外則諸邊不靖,兵不強、財不充,皆緣於積習之不善,在高某看來,這才是天下之大患。而言積習之弊,首當其衝的,即是執法不公。愛之者,罪雖大,而強為之一辯;惡之者,罪雖微而深探其意。”

“高閣老,你到底想說什麼?”徐階不耐煩地說。

“我要說的,就是內閣作為國家中樞,執法要公。”高拱以爭辯的語氣說,“就拿王世貞請雪父冤一事來說,且不可就事論事。諸公都知道,先帝憤於南北兩欺,對敗戰將帥果於殺戮。數十年來,被殺將帥何其多哉?遠的不說,繼王忬之後任薊遼總督的楊選,不也是和王忬同樣的下場嗎?這是嘉靖四十二年十一月的事,”高拱目光緊緊盯著徐階,高聲問,“想必諸公不會忘記吧?”

徐階埋頭看著文牘,郭樸、李春芳和我,都饒有興趣盯著高拱,等待著他的下文。

“姑且不論王忬是不是有冤,也不論該不該昭雪。要害在於,給王忬昭雪,嘉靖一朝與王忬一樣被殺的將帥,要不要一體昭雪?”高拱雙手一攤,問。

“喔!”郭樸恍然大悟似的,“是啊,是需統籌。”

“倘若即允王世貞所請,獨獨給王忬昭雪,外間會如何看?”高拱繼續闡發說,“高某和病休中的陳以勤陳閣老,是王忬的同年;李石麓、張叔大是王世貞的同年;王世貞又是國中聞人,別人會不會說,我輩閣臣以權謀私,厚此薄彼,法外施恩?倘若內閣給外界這樣的觀感,朝廷威信何在?又安能彰顯我皇上愛養元元之德?”

徐階抬起頭,緩緩道:“既然高閣老不主張給王忬昭雪,此事,緩議。”

“元翁,高某非……”高拱紅著臉,還要解釋,徐階打斷他,“老夫已納高閣老之議,勿需再言。好了,議下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