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沒有永遠的勝利者 (1)(3 / 3)

我這才了然了徐階的意思,表麵上,徐階是擔心為王忬昭雪,郭樸會拿高拱曾經提出過的理由出麵反對;實際上,徐階是在暗示我,想辦法趕走郭樸。自郭樸和高拱一起入閣,事事皆站在高拱一邊,這讓徐階耿耿於懷;高拱走後,郭樸在內閣公開替他鳴不平,說:“新鄭精潔峭直,家如寒士,言者如此抨擊,不知是何居心!”更有甚者,郭樸依然不馴服,內閣研議時,又每每發出不諧音。前幾天,吏部奏請升海瑞大理寺左丞,疏發內閣票擬,這本是吏部承徐階之命而為之,郭樸卻說,海瑞甫晉右呈,旋升左丞,未免過快了。徐階執意票擬“準所請”,郭樸以“隻知任恩”譏諷徐階不止。恰逢提督操江禦史奏請給賞操江官軍,郭樸怒不可遏,“操江官軍本無給賞例,該禦史示恩妄請,兵部不明斥其非,非人臣體國任事之義!”這番話弦外有音,說得徐階尷尬萬端,隻得默許郭樸擬旨對兵部和提督操江禦史“俱切責”。因此,徐階對郭樸已是積不能堪,暗示要驅除他,並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既然徐階若明若暗,我也就一語雙關,說:“師相放心,此事,容學生徐圖之。”

話雖說出了口,但我心裏並沒有底。散班回到家裏,我立即命遊七把李幼滋召來,如何驅逐郭樸,我需要李幼滋的畫策,更需要他出麵暗自發動。

“郭質夫倚老賣老,元翁引以為憂!義河以為該如何動作?”眼下,李幼滋以我的門客自居,當著他,我不必隱諱,遂開門見山地說。

“委實棘手。”李幼滋咂嘴說,“郭老頭,為人長者,資曆直比元翁,連高新鄭也敬他幾分,又素以清正名於朝,如之奈何?”

“所以才要你小諸葛想法子嘛!”我激將說。

“這……”李幼滋搓著手,陷入沉思。良久,才以試探的語氣說:“能不能私下和幾個禦史說,就講郭老頭本已與高拱結黨,元翁寬厚,一再予以諒解;可是他不但不承情,還屢屢攻訐言官結黨,聲言要為高新鄭鳴冤,郭老頭一日不去,則高新鄭不旋踵即起矣!元翁為之憂心如焚。”

“不妥!”我斷然說,“外界觀感,對不順從者趕盡殺絕,必言元翁不能容人,無相臣之風。此計,元翁斷不會讚同。”

“也是。”李幼滋麵有愧色,搓手不止。突然,他高叫一聲:“著啊,就論劾郭老頭負氣使才,無相臣體!”

“實在師出無名,也隻能如此。”我以無可奈何的語氣說,“不過,最好再有一個人出麵論劾,這個人的彈章,要抓到郭質夫的弊病,要有事例。”說到此,我指著李幼滋,決斷說,“義河,你查訪一番,看能不能查到些郭質夫的弊病,再議。”

過了兩天,李幼滋興衝衝跑到家裏見我。

“查到了?”我問。

李幼滋點點頭。

“有貪墨?”我問。

李幼滋搖頭。

“有幹請?”我又問。

李幼滋還是搖頭。

我一連問:“有大不敬之言詞?”“有瀆職不法?”“有親故橫行鄉裏?”李幼滋皆搖頭。

“是這樣的,這還是多年前的事了。”李幼滋嘻嘻笑著,仿佛在講一則故事,“訪得這個郭老頭,乃父去世,他丁憂守製回鄉;皇上奪情召回,他果然就回來了。”

“咳!”我大失所望,“這哪裏算是弊病!”

“別急啊!”李幼滋眼一瞪說,“郭老頭當時老母在堂,衰病交加,他居然也不顧,還是應召還朝了。”

“那又怎麼樣?是皇上要奪情啊!”我語帶不滿地說。

“那我就沒有法子了!”李幼滋兩手一攤說,“就查到這點弊病。當時對郭老頭多有非議。”

我沉吟著:“忘母,焉能忠君?是不是這個立意?”

“著啊!”李幼滋一拍手說,“就論劾他往日父喪,奪情赴召,為士論所鄙,人言其有老母病耄且死,不思歸終養,傷薄風化。”

“一論他負氣使才;一論他棄父忘母。郭質夫必羞怒交加,無以立朝廷矣!”我邊思忖邊說,“不過,找科道不要找歐陽一敬一夥,要找與元翁無直接淵源的人,萬萬不可露出破綻。元翁老道,不能讓他感到我輩在幫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