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思想方法上說,前兩打的失敗是主觀主義指揮的失敗,三打首先是宋江戰勝了自己頭腦中的主觀盲動,才取得了攻破祝家莊的勝利,亦即實事求是的勝利。
毛澤東多遍讀《水滸傳》,從中發現裏麵“有許多辯證法”。他的解讀見解是獨到的,見人所未見,言人所未言,這是他三溫四複地咀嚼的思維果實。他以此引導人們對《水滸傳》“起碼看三遍”,就是告訴人們,讀小說不隻是看故事,不隻是看熱鬧,要善於看透故事後麵的哲理。
講讀書學習,不知不覺總以三打祝家莊作為例證,可見他對這個故事印象之深。
三打解決三個矛盾
1959年2月,為總結“大躍進”的經驗教訓,提醒全黨必須重視矛盾、發現矛盾、認識矛盾和處理好現實中的問題,毛澤東在省市自治區黨委書記會議上的講話,又談到了《三打祝家莊》,他說:
《三打祝家莊》這個戲現在又不唱了,我倒很喜歡,先前就有“探莊”那個戲,是個很好的戲,把它發展一下,就成了《三打祝家莊》。這個戲就是解決幾個矛盾。頭兩次失敗了,第三次,先解決一個矛盾,由石秀化裝去探莊,弄清了盤陀路,解決道路問題。解決第二個矛盾,就是分化三莊聯盟,孤立祝家莊。祝家莊、扈家莊、李家莊,結成統一戰線,扈三娘、李應都是很厲害的。結果是各個擊破,先把李應拉過來,扈家莊是用武力解決的,作家寫李逵為了使扈三娘沒有顧慮,隻放走了她的一個哥哥,其他都統統殺了。所以李逵這個人還是有缺點的。解決第三個矛盾,就是對祝家莊這個內部堡壘情況不了解,這才有孫立的假投降,裏應外合,最後打進去了。這是很好的戲,為什麼不唱?(陳晉:《文人毛澤東》,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第253頁)
在毛澤東的進一步發揮中,“三打”之於解決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的一些問題,仍然有著方法論方麵的啟發作用。
1958年,我國政治和經濟生活中的“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帶來了比例失調、物資短缺、虛報浮誇、官僚主義等等弊端,“共產風”等“左”的錯誤嚴重地破壞了黨群關係和幹群關係,損害了廣大群眾的利益。同年底與第二年初,毛澤東在一定程度上發現了“共產風”、“浮誇風”等錯誤造成的損害,中央接連召開了鄭州會議、武昌會議、上海會議和八屆六中全會、八屆七中全會,統一思想,采取措施,壓縮空氣,降低指標,糾正“共產風”,狠刹“浮誇風”,使全國上下的狂熱氣氛初步冷卻下來。
但是,毛澤東本人一時之間也陷入迷惘之中,他既痛斥違背價值規律的種種錯誤,但又肯定總路線牽頭的“三麵紅旗”,堅持一些“左”的做法,這反映了毛澤東在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遇到挫折後的徘徊和迷惘。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毛澤東於1959年2月初,主持召開了省、市、自治區黨委書記和第一書記會議。他講自己喜歡《三打祝家莊》這個戲,講三打解決三個矛盾,在主觀願望上是希望眾位書記研究社會主義建設的各種矛盾,探索其特點規律,以便像梁山義軍三次攻打祝家莊解決三個矛盾那樣,一個一個地解決社會主義建設中的問題。
按照毛澤東的矛盾學說,問題就是矛盾,工作的目的就在於解決矛盾,而黨的各級領導者的任務和責任就在於能夠及時發現、透徹認識、正確處理各種矛盾,從必然王國進入自由王國,當社會主義建設的“明白人”。
三打祝家莊其實算不上個大的戰鬥,隻不過是梁山義軍攻破一處地主武裝的土圍子罷了。但是,毛澤東卻從中讀出了唯物論,提倡通過調查研究以克服主觀唯心主義;讀出了辯證法,提倡全麵認識事物以克服思想方法上的片麵性;讀出了鬥爭策略,善於把合法鬥爭與秘密鬥爭方式結合起來,齊心合力把各方麵力量都調動起來;讀出了事物的矛盾法則,問題就是矛盾,工作就是解決問題,社會主義建設在解決矛盾中前進。如此等等,三打祝家莊的故事在認識客觀、改造客觀中的作用可謂大矣。
把中國古典小說與馬克思主義哲學聯係起來,用小說故事本身所蘊含的哲理,來通俗地解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原理,這是毛澤東的首創,這個首創開始於毛澤東在《矛盾論》中對“三打祝家莊”故事的引用闡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