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我來介紹魯智深進共產黨(魯智深之二)(2)(1 / 2)

當然,梁山好漢的婦女觀還受到多種複雜因素的影響。今人孫述宇先生在《水滸傳的來曆、心態與藝術》一書中做過這樣的分析:仇視婦女,著意宣揚一種女人是禍水的觀念,是“強盜文學”的典型特征。在這些強人的亡命生涯裏,對婦女必然持一種防範疑懼的態度:女人可能成為妨礙作戰行動的累贅,女人可能使自己傷身,女人可能軟化這些漢子強悍的亡命意誌,女人可能使漢子們爭風吃醋發生內訌,女人還可能和敵對勢力的男人發生情感成為內奸而出賣自己人……因此,作為強人文學的水滸故事,通過各種情節反複向這些亡命漢子們灌輸“婦女不祥”的觀念,也就成為題中應有之義了。《水滸傳》是否簡單是“強盜文學”暫且不論,孫先生關於梁山好漢不近女色原因的分析是深刻的,符合600年前(《水滸傳》的做成時代)鋌而走險、造反起義的“強人”的心理狀態、倫理價值和思想素養。

魯智深出於何種具體原因“從來沒考慮到女人”,小說中沒有像寫李逵那樣有明確、具體的交待,大概總與別的好漢們的觀念差不多吧,因為那也是梁山泊時代的一種“時代思潮”哩,魯智深觀念中不可能沒有時代的印痕。

不考慮女人的魯智深當然還是英雄,他與歐洲文藝複興時期文學作品中的騎士英雄大不一樣。騎士們在漂漂亮亮救苦救難時,總是伴隨著與美女的熱戀纏綿。

魯智深是獨具特色的東方英雄。文學作品可不可以寫英雄的缺點?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毛澤東從《紅樓夢》中請出了賈寶玉,從《水滸傳》中請出了魯智深。毛澤東曾說賈寶玉是封建時代大觀園的革命者。也可以說他是個英雄吧。這兩個封建時代的英雄,對女人的態度截然相反,賈英雄“總是離不開女人”,魯英雄“從來沒考慮到女人”。毛澤東藉此說明:按照一般邏輯推理規律來說,既然人都是有缺點的,那麼英雄人物也是人,當然也有缺點:文學作品中是否寫英雄人物的缺點,毛澤東傾向於“不一定都寫”,似乎以少寫或不寫為宜:比如對待女人,曹雪芹對賈寶玉有意“誇張”,施耐庵對魯智深有意“忽略”,都是為了適應創造典型的需要。

毛澤東舉出魯智深的例子,並不認為英雄是“高大全”的,因為他承認英雄也有缺點,為了創造典型也可以寫到這些缺點。

毛澤東舉出魯智深的例子,也不是在提倡苦行僧式的英雄,不是在倡導禁欲主義,因為他同時還舉到賈寶玉,舉出了對待女人上相反相成的兩極,是“兩點論”。

他自己創作的詩詞中,如《賀新郎·別友》、《蝶戀花·答李淑一》、《虞美人·枕上》,也是對人間至愛的熱情謳歌。

魯智深可進共產黨

中共黨史上的1959年廬山會議,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政治局擴大會議,第二階段是中共中央八屆八中全會。當年8月2日,毛澤東在八屆八中全會上談及幫助和團結犯路線錯誤的同誌時說:

“就路線錯誤來說,大多數都改好了。用團結———批評———團結的方針,能改好,要有此信心。不能改的,隻是個別人。我們要盡人事,努力幫助,對人要有情。對錯誤的東西要無情,那是毒藥,要深惡痛絕。要擺事實,講道理,不要學李逵粗野。李逵是我們路線的人,李逵、武鬆、魯智深,這三個人我看可以進共產黨,沒人推薦,我來介紹。他們缺點是好殺人,不講策略,不會做政治思想工作。總之,要采取擺事實,講道理的方法。至於有時候凶一點,也不要完全禁止,大辯論嘛。”(李銳:《廬山會議實錄》,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6月版,第221頁)

魯智深等人“可進共產黨”,這倒是個新奇的話題。

梁山一百單八將,惟舉出李逵、武鬆、魯智深三人“可進共產黨”,這當然有毛澤東的獨特標準。也許,在毛澤東看來,水滸英雄中此三人更具革命精神,其奮鬥經曆與共產黨人的革命曆程有較多的曆史邏輯聯係,比如都是被剝削階級反抗剝削階級,都是進行武裝鬥爭,都具有革命的堅定性和鬥爭的頑強性……當然,二者的革命性質、革命目標、革命的鬥爭策略是大不相同的,有本質區別的。

在這三個好漢中,魯智深更具亮色。他是梁山義軍中最具光彩的好漢,他的俠義精神是最少雜質的,他的抱打不平是不講條件,不含個人恩怨在內的。他似乎有一種“無我利他”的精神,幫助救助弱小,絲毫不考慮會給自己帶來什麼不利和厄運。

在小說第二回,魯智深一出場便顯示出此人的大度慷慨、光明磊落。酒樓上一聽到金氏父女哭訴地頭蛇鄭屠戶的霸道行為,便立即對李忠、史進道:“你兩個且在這裏,等我去打死那廝便來。”被兩人一把抱住好歹勸住後,又慷慨資助金氏父女,當晚回住處,“晚飯也不吃,氣憤憤的睡了”。鄭屠戶之流的齷齪行徑,在他那慷慨闊大的心地裏,無疑激起了如火的義憤,終於憤然而往打死鎮關西,並不後悔從此開始的亡命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