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僅有幾次寫到豬肉,也沒有寫吃豬肉。一次是魯智深要鄭屠切豬肉,但那豬肉並沒有被吃掉,而是用來打鄭屠了(第三回)。還有一次是魯智深倒拔垂楊柳後,眾潑皮“牽了一個豬來請智深”,但也沒具體寫吃了沒有(第七回)。雖然有時籠統地提到“殺羊宰豬”(二十三回),但更多寫的卻是“殺牛宰馬”(四十七回)。
毛澤東寫批語時是否想到了上述情節,已經不得而知。但我們從批語的欣喜口吻可以看出,他為武鬆故鄉(從廣義上說,陽穀也是武鬆的故鄉)合作社改變了當地不養豬的習慣而高興。他建議把宋保恩的文章“印發八屆二中全會各同誌閱看”,建議別的合作社也這樣做,是想把石門宋鄉的養豬經驗推而廣之,擴而大之,傳播到全國去。
陽穀,古有武鬆打虎,今有合作社養豬,毛澤東將二者糅合到一起來說,他是否想讓今天陽穀的養豬,也像昔日武鬆打虎那樣轟轟烈烈,名揚天下呢?看來,他的批語中是有那樣的潛台詞的。
武鬆的缺點是好殺人
有人以為,就梁山好漢群體裏比較而言,武鬆是完美無缺的英雄,所謂“梁山好漢數武鬆”是也。其實,“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武鬆也有他的另一麵。
誠然,作為草莽英雄,武鬆的優長要多一些:他神勇無比,武藝絕倫;他悌兄尊嫂,恭恭敬敬;他膽大心細,進退有據;他俠肝義膽,嫉惡如仇;他勇於反抗,殺盡不平。這些優點和長處,使他能夠成為封建時代的革命者,成為社會底層反抗封建壓迫和剝削的代表者。
但是,武鬆身上也沾染了市民階級乃至地主階級的庸俗情趣。他不事生產,“要便吃醉了,和人相打”,好酒使氣;他貪利好名,甘心被人收買,道德界限混淆,是非不分,陽穀知縣抬舉他做了都頭,為報此恩,竟十分盡力地將其搜刮的金銀押去東京;他受了施恩一點小惠,就甘心為他奪回快活林;尤為不堪的是,張都監召他做個親隨體己人,百般抬舉,還將心愛的養娘許做妻室,甘願充當其保鏢護隨,最後中了圈套。麵對這些誘惑,武鬆完全失去警覺。
對於英雄武鬆的另一麵,毛澤東也是注意到了的。
1959年“廬山會議”,前半段是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後半段是中共中央八屆八中全會。在8月2日開始的八屆八中全會上,毛澤東講話中談到了“修改指標和路線問題”。其中所謂“路線問題”,這時的具體內容就是批判彭德懷的“右傾機會主義”。不過,毛澤東的講話,大段大段的內容則是講對犯錯誤的同誌要有團結的願望,要一看二幫。他說:
“我們應該團結,犯錯誤的同誌可以改,經過批評與自我批評,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在新的基礎上,達到團結的目的。這種方針,已行之幾十年,比較有效。對犯錯誤的同誌要給條路走。不要像《阿Q正傳》上的假洋鬼子,阿Q不滿意,就是那個什麼趙太爺不許別人革命。過去和今後,允許犯錯誤的同誌改正錯誤,繼續革命。團結起來,從這個願望出發,對犯錯誤的同誌一看二幫,幫他改。隻看不幫,不做工作是不好的。……對犯錯誤的同誌要加分析,還是有希望的。無非兩種可能:能改,不能改。所謂看,就是看能不能改;所謂幫,就是幫助他改。有些同誌一時跑到那邊去了,經過批評、教育,加上客觀形勢的改變,可以改變過來。”
講到這裏,道理已經夠充分的了,正麵反麵的論證都有了,但毛澤東言猶未盡,他再次想到了《水滸傳》中的草莽英雄,想到了武鬆,他繼續說到:
“誰人無錯誤、缺點。就路線錯誤來說,大多數都改好了。用團結———批評———團結的方針,能改好,要有此信心。不能改的,隻是個別人。我們要盡人事,努力幫助,對人要有情。對錯誤的東西要無情,那是毒藥。要深惡痛絕。要擺事實,講道理,不要學李逵粗野。李逵是我們路線的人,李逵、武鬆、魯智深,這三個人我看可進共產黨,沒人推薦,我來介紹。他們缺點是好殺人,不講策略,不會做政治思想工作。總之,要采取擺事實、講道理的方法。至於有時候凶一點,也不要完全禁止,大辯論嘛。現在我出大字報,《簡報》是中字報。”(李銳:《廬山會議實錄》,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6月版,第220—22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