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現在經濟部門既如此。蔣門神一派,不能收稅。我當武鬆。
李銳:《廬山會議實錄》,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6月第1版,第198頁。
蔣門神在《水滸傳》中隻是個過場人物,第二十九回出場,第三十一回血濺鴛鴦樓,他被武鬆一刀剁下頭來,匆匆出局。
此人姓蔣名忠,黑社會老大一類人物。往市場裏鑽營,全不懂交稅收稅等等規矩,隻會強搶硬奪。
小說第二十九回《施恩重霸孟洲道 武鬆醉打蔣門神》中,施恩對武鬆說:
小弟此間東門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喚做快活林。但是山東、河北客商們,都來那裏做買賣,有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賭坊、兌坊。往常時,小弟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營裏有八九十個棄命囚徒,去那裏開著一個酒肉店,都分與眾店家和賭坊、兌坊裏。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裏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他去趁食。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朋閑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如此賺錢。近來被這本營內張團練,新從東潞州來,帶一個人到此。那廝姓蔣名忠,有九尺來長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一個諢名,叫做蔣門神。那廝不說長大,原來有一身好好本事,使得好槍棒,拽拳飛腳,相撲為最。自誇大言道:‘三年上泰嶽爭跤,不曾有對;普天之下,沒我一般的了!’因此來奪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讓他,吃那廝一頓拳腳打了,兩個月起不得床。前日兄長來時,兀自包著頭,兜著手,直到如今,傷痕未消。本待要起人和他廝打,他卻有張團練那一班正軍。若是鬧將起來,和營中先自折理。有這一點無窮之恨不能報得。久聞兄長是個大丈夫,不在蔣門神之下,怎地得兄長與小弟出得這口無窮之怨氣,死而瞑目。
這施恩是武鬆服刑的孟州牢城營老管營相公的兒子,他在快活林開酒店,其經營之道有三條:一是靠“隨身本事”,武力稱霸一方;二是憑老子的小權,無償剝奪“棄命囚徒”;三是收買路錢,“過路妓女”也得“先來參見”才能“趁食”。這樣,每月可得“三二百兩銀子”。金眼彪施恩的“經營之道”,說白了就是欺行霸市,強取豪奪,與攔路搶劫隻有形式上的區別。因為本身行為就違法,至於交稅雲雲,則是不可能的。
蔣門神的“經營之道”,與施恩沒有什麼不同。它的辦法是“黑吃黑”,憑“拽拳飛腳”奪下快活林,趕走了施恩。不過他的“靠山”更硬氣一些,張團練不僅帶領著“一班兒正軍”,而且是施恩老爹的上司,得罪不起。
《水滸傳》上武鬆醉打蔣門神一節,寫得出神入化,武鬆曾經於酒後打景陽岡上的吊睛白額大蟲,這回又於醉後打人世間的斑斕猛虎,這個情節當然突出的是武鬆的英武正義,蔣門神隻是借助武鬆的名望給讀者留下些許印象。不過,毛澤東則記住了他,對他開黑店的經濟現象的理解又有獨到之處。
1959年七八月的“廬山會議”,由反“左”轉向反右傾,批判彭德懷同誌的“意見書”。8月1日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上,以集體對話的形式再次展開對彭德懷的批判,其中毛澤東講話時,有這樣一段:
對計委絕不原諒,10年了,還說沒有經驗。挖掉牆角,證明沒有經驗,完全做官。王鶴壽那個部,八個月搞計劃;鞍鋼還搞計劃,不著急。要切實批判,毫不要妥協。一句好話也不講。當然還不是反革命,還是想把經濟搞好。光是動口,矛盾不動手,橫直拖拉,團團轉,互相依靠(指計委與冶金部),都靠不住。南寧會議後,承認我掛帥。(在江西時)司令部惹不得,黨委不能討論,不然叫越權。經過長期鬥爭,古田會議後,逐步形成黨委可管大事。還是舊軍隊東西,名為前委,隻能管政治,不能管軍事。打到一個地方,以雞吃盡為原則,吃光再走;根據地建立不建立不在乎,無建立根據地思想,叫流寇主義。現在經濟部門既如此。蔣門神一派,不能收稅。我當武鬆。(李銳:《廬山會議實錄》,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6月第1版,第19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