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蘆荻向主席請教《三國演義》、《紅樓夢》和《水滸》等幾部古典小說的評價問題。這天,主席先談了《三國演義》、《紅樓夢》等幾部書,接著又談了《水滸》。蘆荻請教主席:“《水滸》一書的好處在哪裏?應當怎樣讀它?”主席便講了那些後來發表的評《水滸》的話。毛主席對《水滸》的評論全文,是蘆荻奉命整理的,所據完全是毛主席當時手書的原文和談話的記錄。
蘆荻告訴記者:毛主席評《水滸》,完全是對《水滸》這部小說講的,並沒有別的意思。1975年9月底,她在離開中南海以前,就曾給主席醫療組的同誌講了怎樣理解毛主席評《水滸》的課,講課中特意說明:現在有人說黨內有投降派,要抓現代的投降派,毛主席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這段回憶當然是為了以正視聽,核心是強調《關於〈水滸〉的評論》“所據完全是毛主席當時手書的原文和談話的記錄”,這就打破了談話是蘆荻“炮製”的說法;再者強調談話“沒有別的意思”,即沒有“抓現代投降派”的用意,這就揭露了“四人幫”利用“評《水滸》”另作文章搞陰謀政治的老底。但是,專訪也許受體裁和發表時機的限製,失之太短,許多內容語焉不詳,不能滿足人們想詳細了解“評《水滸》”談話來龍去脈的心情。
20世紀90年代初,上海作家葉永烈專訪了蘆荻,采訪記《讀講詩文的蘆荻》收入1994年出版的《毛澤東的秘書們》一書。關於毛澤東“評《水滸》”談話的細節,葉先生作了大段描寫:
1975年8月14日淩晨2時(應是8月13日晚,談完話的時間是次日淩晨———引者注),蘆荻接到毛澤東秘書的電話,說是要她過來讀書。蘆荻迅即前往毛澤東住處。
那天,毛澤東剛忙完公務。他跟蘆荻又聊起了古典文學問題。像往常一樣,毛澤東談著,她拿出筆記本記錄。有時,遇上聽不清楚的話,毛澤東在紙條上寫幾個字。蘆荻的記錄清楚表明,那天毛澤東先是談李白,然後談柳宗元,接著談起了《紅樓夢》,又從《紅樓夢》把話題轉到《三國演義》和《水滸傳》。毛澤東完全是在那裏即興漫談,想到什麼說什麼,發表著他對中國古典文學的見解。
當毛澤東提及《水滸傳》,蘆荻猛然記起一樁往事:
那是去年———1974年,《北京日報》一位姓謝(解———引者注)的負責人,忽地來到了北大,向中文係約寫一篇評論《水滸傳》的文章。約稿時,定下了調子。說《水滸傳》“隻反貪官,不反皇帝”。蘆荻當時也在座。她感到不可理解,因為學術界向來對《水滸傳》評價頗高,稱它是“農民起義的教科書”,甚至稱為“千古不朽的農民運動的史詩”,如今怎麼變成“隻反貪官,不反皇帝”了呢?她覺得無法按照這樣的調子寫評論《水滸傳》的文章,可是又隱隱約約感到那話很有“來頭”。她追問是誰說的話,《北京日報》的負責人不肯說出來是誰。……既然是上邊布置下來的“任務”,教研組裏還是進行了討論。教師們都覺得根據那八個字很難下筆。後來勉強寫成了,《北京日報》大抵不滿意,沒有發表。蘆荻風聞,那八個字是毛澤東在一次談話中說及的。《北京日報》“聞風而動”,所以到北大中文係約稿……
既然毛澤東鼓勵她提問題,這時,蘆荻就問道:“主席,聽說你講過《水滸傳》‘隻反貪官,不反皇帝’?”
毛澤東點了點頭說:“那是我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講的。”
這時,坐在一旁的張玉鳳,也插話說:“去年在武漢時,我正讀《水滸傳》。主席見了,對我說過,‘宋江是投降派’!”
於是,蘆荻請毛澤東詳細談談應當怎樣讀《水滸傳》這部書。
這樣,也就引發出毛澤東的一大段議論。
蘆荻的筆,沙沙地作記錄,記下了毛澤東的話。
後來,蘆荻這麼回憶:
“主席講《水滸傳》時,談笑風生,和藹幽默。就該書的主導的政治傾向問題,他反複舉例,細致地進行了分析。……
“主席非常推崇魯迅,每次談話,都要提到他。當他聽我說北大中文係正在修改小說史稿時,便說,魯迅評小說評得好,要好好學習魯迅的思想觀點。他更盛讚魯迅在《流氓的變遷》中對《水滸傳》的評論,稱讚魯迅的評論精神,對金聖歎的腰斬《水滸傳》和大量發行的這一腰斬本即七十一回本,十分不滿。……”
毛澤東說,應該出全本———百回本,叫出版部門印行。他說,印行百回本,讓讀者了解故事的始末,了解全貌,知道梁山好漢們怎樣興而又怎樣敗,還其本來麵目,讓讀者知道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
蘆荻忙於記錄。她覺得毛澤東的見解,頗為深刻。她隻是從學術的角度,理解毛澤東的話。
張玉鳳畢竟是秘書,她從秘書的角度考慮問題。她以為,毛澤東的話就是指示。毛澤東說要印百回本,那就應當加以執行、貫徹。於是,她問毛澤東:“主席,要不要通知出版界,把百回本的《水滸傳》印出來?”
毛澤東答道:“好。”
這時,張玉鳳便對蘆荻說:“蘆老師,你把主席的指示,寫一下吧。”
蘆荻從未起草過文件之類,她遵照毛澤東的意思,寫下他的這麼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