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諭旨一出,就有幾個太監過來,擁著瑾珍二妃去羈禁了。
光緒帝見事已弄糟,諒求也無益,隻得揮著一把眼淚退了出來。但是始終不明白兩個妃子為甚要犯幽禁的罪名,一頭回 宮,心裏隻是想著。又因瑾珍二妃被禁,益覺得冷清之極,十分無聊,就長籲短歎地垂起淚來。恰巧內監寇連材侍候著,他見皇上悶悶不樂,就過來慰勸。光緒帝一麵歎氣,一麵將拘禁兩妃的事講了一遍,便恨恨地說道:“俺不知她二人犯了何罪,卻受這般的糟蹋!”,說道,連連頓足不已。寇連材聽了,跪奏道:“這一定又是李蓮英的鬼戲了。陛下還記得養心殿上引見那個侯補道徐誠的事麼?這徐誠是李蓮英的拜把兄弟,陛下弄得他當場出醜,李蓮英自然要記恨在心,乘機報複了。”光緒帝一聽寇連材的話,便恍然大悟。從此皇上收回 政權的那顆心越發地急了。
不過,皇上引見外任官吏,為什麼會涉及瑾珍二妃的呢?
講起來,這事很有一段因果在裏麵。原來,文廷式本是一個翰林;清廷的朝臣,要算翰林院最清苦了,倘沒有運動外放時,猶如寺觀中老雄雞一樣,永遠沒有出山的日子。就是有錢運動了,也要手腕敏活,否則外放出去,還是弄不到好缺,仍然窮苦非凡,那麼,倒不如縮著尾巴躲在翰林院中好了。因一經外放,就得負擔責任,一個不小心,腦袋便要搬家;若做翰林,隻要安分守己,多吃飯少開口,是沒有什麼風險的。不過隻賺一點死俸祿,永不會發跡的,所以有窮翰林的綽號。但俗語說:要發財,去做官。做了官仍然這般困苦,誰耐得住呢。閑話少說,且言歸正傳。卻說這文廷式雖是個翰林,他和瑾珍二妃的確有師生之誼。因此他仗著女弟子做著貴妃,免不了借勢行事,幹此運動官爵的勾當。人家見他是貴妃麵上,也就眼開眼閉含糊過去了。
這樣一來,那文廷式的膽量自然一天大似一天了。這次合該有事,陝中有個道台出缺,這缺又是非常的肥美,運動的人當然很多。那時有個姓李的道員,情願拿出六十萬銀子來,托人向文廷式說項,要想做這個道台。文廷式答應了,便來吏部裏挖門路,誰知早已有人補上了。文廷式這一氣幾乎發昏,眼見得六十萬銀子不能入自己的腰包了,心上如何不氣呢?又去細細地一打聽,知道補上的道台是捐班出身,和李蓮英是結拜兄弟,姓徐名誠;從前做過庫丁的,後來發了財,在前門外打磨廠,開設了一爿竹木行,生意十分發達,使他增多了三四百萬銀子。
這徐誠錢多了,便想要做官了,因此叫人把一百萬孝敬了李蓮英,又讓自己的兒子拜了李蓮英做幹爺。李蓮英見他有的是錢,樂得和他結交,不多幾時,居然做了換帖弟兄了。李蓮英又替徐誠捐了一個道銜,應許他遇缺即補;這時陝中道台出缺了,李蓮英忙叮囑吏部把徐誠補上。
哪知冤家逢著對頭,碰著文廷式也替人謀這個缺子,現被李蓮英搶去,文廷式如何肯甘心呢?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暗想:那李蓮英這廝,我勢力敵他不過;姓徐的王八須還在我手裏,終要弄到他做不成道台,才出我胸中之氣。主意已定,便又仔細去一打聽,知道那個徐誠不但是市場出身,簡直連鬥大的字也識不了兩三個。文廷式聽了,便大喜道:那就可以計較了。於是,他將這一般情形,私下叫一個小監秘密地告訴珍妃,叫她在皇帝麵前幫助一下。
珍妃見是師傅的事,不好推卻,更想不到會弄出拘禁的事來,因此她乘德宗臨幸的時候,就於有意無意中談起了外政,珍妃又道:“現在外麵可有疆吏出缺嗎?”光緒帝答道:“不曾聽說起。”珍妃問道:“臣妾聞得有個新任的陝中道台,是李蓮英的拜把弟兄,聽說他字也不識得一個,怎好去做道台呢?”光緒帝的生平最恨的是李蓮英,一聽珍妃說的話,也不追問她這消息從何處來的,便大怒道:“李蓮英的權柄一天天地大起來,咱們的國政也一天天地衰下去。不講別的,隻看那些禦吏侍郎,也都是不識字的了。那一次和日本打仗,禦史鐵令上章請用檀道濟去打日本,侍郎王永化請旨複黃天霸的原官。俺隻知道檀道濟是宋代時人,黃天霸卻不知是誰。俺就召他兩個,一問才知道,他兩人在市上聽了說書的談起,檀道濟怎樣能帶兵;黃天霸在施公案小說上怎樣的有武藝。他兩個一查,朝裏沒有檀黃的名字,疑是休職的官吏,所以上章保薦。
你道可笑不可笑?尤其是我們滿族的大臣,常常鬧這種笑話;俺終把這奏章毀去,免得漢臣們見笑,且因此輕視我們滿族。
但這許多荒謬不通的人,沒一個不是李蓮英薦來的。俺將來整頓朝政,把此輩完全除去才行哩。今據你說來,那新任的道台又是鐵令王永化一類人物;疆吏似這般混充,豈不誤事!不是去害百姓嗎?但不知他姓甚名誰?”珍妃在旁應道:“聞得那道台叫徐誠吧。”光緒帝點一點頭道:“知道了,他須逃不出我的掌握;等他引見的時候,慢慢和他算這盤帳。”說著,就和珍瑾二妃閑談了一會兒。